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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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人的一生,總是不會一帆風順的。 事情,發生在某一個黃昏。 那是很尋常的一個黃昏,五百川綺月一如往常地放學,一如往常地和朋友們在周邊的店裏逛了兩圈後在十字路口分道揚鑣各自回家,一如往常地上樓開鎖。 唯一不一如往常的,是當她打開門,在玄關處換完鞋,踩着拖鞋拎着書包進來時,發現自己客廳的沙發上已經坐了人。 是不速之客,但不是不認識的,膽大包天的毛賊。 是「五百川綺月」認識,「九宮明日」也認識的人。 正值黃昏,屋子裏很昏暗,那個人坐在不被光照到的黑暗裏,五百川綺月卻只靠那坐在沙發上的身形就認出了他是誰。 她一愣,在逃跑和麪對之間因為不確定自己和他現在到底誰強,所以還是選擇了面對,她打開燈,燈光將原本隱匿在暗處的男人的臉照亮。 是甚爾。 十年過去,他的外貌沒什麼變化,「天與咒縛」大概讓他老的也很慢,總之,看上去和十年前差不多,只是感官上給人的感覺更為頹廢的甚爾正坐在沙發上,用那雙綠眼睛看她。 在這時候,五百川綺月才遲來地注意到他的手上還捏着她落在家裏的學生證。 九宮甚爾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低頭,看看學生證上面的「五百川綺月」的名字和照片,又看看站在他面前的五百川綺月的真人,突然笑了。 五百川綺月不明白他為什麼笑,她咬了一下下唇,最終選擇用在五條線中被他殺死的「五百川綺月」來和他對話。 “你,笑什麼?”她頓了一下,感覺喉嚨發緊,“你為什麼來?” 她想演出正常人見到殺死自己兇手時的驚慌失措和恐懼,但説實話,大概演技並沒有那麼好。 因為九宮甚爾雖然是殺死「五百川綺月」的人,但他又的確是「九宮明日」的愛人,「五百川綺月」和他的相處對峙只是幾個瞬間,但「九宮明日」和他的相處陪伴卻很久。 更何況,在五百川綺月的記憶裏,是「五百川綺月」先死去,然後她才經歷的「九宮明日」線,在作為「九宮明日」的那一段時間之中,他們的相處已經足夠讓她將自己被甚爾殺死的感覺淡忘了。 更何況,這一切對之前的她而言都是遊戲而已,即便現在世界融合了,她也沒法把那一切當真,仍有一種在做夢的感覺。 “我為什麼來?”九宮甚爾一眨不眨地,看獵物似的盯着她,嗤笑了一聲,問,“你説我為什麼來?” “……難道,十年過去了,你還要再殺我一次嗎?” 望着九宮甚爾的眼睛,五百川綺月不知為什麼冷汗直冒,她向後退了一步,儘量和他在這不大的屋子裏拉開距離的同時,還盡力説服他: “那個時候懸賞我,要我命的人,現在也不一定知道我活着吧?而且,你都殺我一次了,一次懸賞應該只夠請你一次的吧,你沒必要打白工的,真的。” 她説話間,也不忘將手往口袋探去,捏住了一直藏在校服口袋裏的「殘月」。 “我這次,不是為那個什麼「懸賞」來的,而且懸賞「五百川綺月」的人,不在這個世界了。”九宮甚爾顯然發現了她偷偷拿武器的動作,但沒阻止,只是坐直了身體。 “那是為什麼。” “我為我自己來。” 九宮甚爾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五百川綺月一步步後退,他一步步向前,直把她逼到牆角,她想抬扇子,但他又的確沒有殺意,她怕貿然動手把本來不想動手的他逼到動手,因此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她的確沒在九宮甚爾身上感到殺意,在當「九宮明日」時他們相處了很久,五百川綺月自認為自己已經還算了解甚爾的脾氣了,如果他真是要殺人,一般來説也不會説這麼多似是而非的話,頂多感慨幾句她死而復生的運氣好後就該動手了。 但現在,他顯然是另外一種態度。 與其説是來殺她的,不如説,是來……敍舊的。 這一感覺讓五百川綺月心下一驚。 而九宮甚爾也繼續開口了。 “我來,其實,也為另一個人來。不過説到底,還是為你來的。” 他説着,在離她只有一步之遙時停下腳步,半彎下腰,視線和她持平,仔仔細細用視線描摹了一下她的臉蛋後,抬起手,將手中的學生卡橫插在他們兩人的視線之間。 “五百川,綺月。”他將朝向他的學生卡卡面翻了個面,朝向她,“是真的。” “九宮明日,是假的。” 宛若平地驚雷,在聽清他的話後,五百川綺月的眼眸猛縮。 而九宮甚爾還在繼續往下説。 “我為了假的,去殺了真的。” “但到最後,假的也沒留下。我卻留下了。”他嗤笑,“還蠻有意思的。我居然跟一個不存在的人姓了十年。” 他説着,將手中的學生證摔飛,力道之大,讓卡在甩出之後直插進一旁的牆中。 “看你的表情,應該清楚我在説什麼,沒有和我再繼續裝傻下去的打算了吧?” “那麼,你,現在,應該有什麼要和我解釋的吧?” 他勾起唇,掐住她的下巴——五百川綺月意識到他在抬手的一瞬其實應該想掐她的脖子,但改變了注意,最後只是用手指抵住她的下巴讓她抬頭和他對視。 “明日,還是綺月?還是五百川?我該怎麼叫你?你希望我怎麼叫你啊?” 現實六 “明日, 還是綺月?還是五百川?我該怎麼叫你?你希望我怎麼叫你啊?” 九宮甚爾雖然做出了輕蔑的,笑的神態,然而他此刻不想笑,因此即便是他慣常的習慣性的表情在此刻也顯得那麼冷硬。 但是, 在這冷硬之下, 五百川綺月竟然很輕鬆地就看見了一點他的心。 也許是她當「九宮明日」太久了,理解他已經成為了她靈魂上的‘肌肉記憶’, 又也許是九宮甚爾此時情緒波動太大以至於能被輕鬆察覺…… 總而言之, 五百川綺月很清楚地,深刻地意識到,儘管面前的男人語氣不客氣, 但他其實是傷心的。 甚爾這樣的人也會傷心。 當然了,因為他是人嘛。他這樣的人也有真心, 自然也會傷心。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五百川綺月突然感覺難過了。 她又一次意識到面前的人不再是一團數據,亦或者説從來都不是一團數據。只是遊戲騙了她,讓她以為他是一團數據,玩弄了他。 因此儘管錯不在她, 五百川綺月還是有些心虛了。 “……都可以。” 在那股心虛之下, 面對甚爾聽上去有些咄咄逼人的問題, 五百川綺月抿了一下嘴唇,很輕地回答了他。 “都可以是什麼意思?” “無論是, 「九宮明日」, 還是「五百川綺月」,都不是真的。所以你想叫哪一個都可以。” “什麼意思?”九宮甚爾皺眉, 伸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像是怕她消失不見一樣,有點用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追問:“你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不,我就叫五百川綺月,但和被你殺死的那個「五百川綺月」並不完全是一個人。” 她語焉不詳,九宮甚爾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他皺起眉,眯起那雙綠眼睛看她。 但因為他相信她,相信她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欺瞞他,所以並沒有匆匆追問。 當然,他也沒放開她的手。 五百川綺月猶豫了一會兒,糾結到底要不要把那聽上去有點奇幻的真相告訴他。 但事已至此,説與不説事實上已經不是她能決定的了,與其説假話嘗試搪塞過去,還不如和他説真話,這樣至少他露出懷疑的表情的時候她好歹可以做出理直氣壯的姿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