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東山的日子 (第1/4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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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邊五亭的城垣再補上去兩個伍,告訴那邊,這是最後一批援軍,多一個人都沒有了。”
張繡負手站在望樓之上,面色嚴峻地注視着眼前的防線,一道道果斷而冷酷的命令發佈下去。此時在曹營與袁營的高垣深壘之間,身着黑色與赭色的士兵們如炸了窩的螞蟻一般,在綿延數十里的狹窄區域陷入了最殘酷的近身搏殺,雙方的陣線不斷變化,呈現出犬牙交錯的混亂態勢。
“報!右翼三亭後撤五十步!”一名傳令兵飛跑過來,一路高喊。張繡聞言,毫不遲疑地將食指指向一個方向:“傳令,右翼陣後七隊弓手,兩箭吊射,三箭平射。”這時他身旁的一位軍官面露難色:“將軍,那邊已經連續射了半日,弓手的指頭已經承受不住了。”張繡面無表情地答道:“指頭斷了,就用嘴;嘴裂了,就用牙。我要的是射箭,不是藉口。”
儘管張繡平時表現得謹小慎微,可一到了戰場,他骨子裏那種西涼人的狠辣就發揮得淋漓盡致。傳令兵銜命而去,過不多時,一陣鋪天蓋地的箭雨砸向右翼三亭附近的牆頭,立刻升騰起一陣血霧。剛剛衝上城垣的幾十名袁軍士兵紛紛慘叫着滾落,攻勢稍被遏制。可過不多時,又有數倍手執藤牌的袁軍撲了上來,把趕來填補缺口的曹軍步兵徹底淹沒……
這樣的小小變化在戰場的每一處都不斷髮生着。雙方的將軍、校尉、曲長、屯長乃至最底層的普通兵卒,每一個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拼着命,希望憑藉自己的睿智或武勇對戰局造成一點點的影響,只要這些影響積少成多,就能逐漸積累成勝勢。可在此時的戰場,究竟孫武會向誰稽首微笑,恐怕沒人能説得準。
“盤口混亂,莊閒不分,好一場亂賭的局面。”楊修站在張繡身旁,狹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不知是在看着張繡,還是在看着戰場。
“楊先生,這裏太危險,你還是下去吧。”張繡頭也不動一下。楊修沒挪動腳步,他抬頭望了望天,忽發感慨:“日出而戰,如今已近午時。張將軍,你從前可曾打過這麼長時間的仗麼?”
張繡微微一皺眉,他的目光終於從戰場上挪到了楊修身上:“你想要説什麼?”楊修道:“袁軍與我軍對峙這麼久,為何今日卻突然不要命似的狂攻?按説彼攻我守,他們這麼打,損失遠比我們更大,可對方卻一點沒有退兵的意思,從日出打到現在不停——今日這仗,有點蹊蹺啊。”
張繡聞言默然,雙手擱在望樓護欄上,身體前俯。楊修的疑問,其實他心裏也一直在琢磨。今天袁紹軍的攻勢明顯不同以往,不光集結了大批北地各族的私兵,就連精鋭的中軍大戟士與強弩手都拉上來了,擺出一副拼命的架勢。張繡的營地位於官渡防線的核心地帶突出部,承受着極大壓力,如今手中兵力捉襟見肘,幾乎連親兵都派出去了。
可在張繡看來,袁軍的攻擊還是稍嫌不足。按兵法正論,若要擊破官渡這種聯營防線,應當是集結優勢兵力攻敵一點。可從目前得到的情報來看。袁紹軍是全線出擊,針對曹軍的整條防線壓了過來,每一個營盤都遭受了強攻。這麼打雖然聲勢浩大,可實際效果卻值得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