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鄭瓊貝書齋賭棋 賈春雲繡閨詠鞋 (第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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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説鄭瓊貝同十三兄圍棋,説他重賭罷。十三道:"妹妹曾無什麼説重賭,今日為甚必要設個賭的?"瓊貝道:"閒事且置。哥哥得贏,愚妹便從哥哥的信。不論難易,一不敢違背。哥哥如又輸的,又依愚妹所説,不論難易,一不可違背。是可使得,不使得的麼?"十三呵呵大笑道:"從未聞如此設賭。妹妹有何説不出的事,要的備棋籠絡愚兄了麼?罷,罷,惟從妹妹的言。"説罷,相與對了紋枰,落子停。十三道:"這裏一個兒,那裏不應麼?"瓊貝道:"怕怎麼?若這麼一吃我,我還這麼一應,又這麼吃,我又這麼應,還緩着一着兒呢。終欠連的上着。"又一頃,瓊貝道:"我要這麼一吃呢,我倒沒防備。沒奈何,這自輸了。這般的半晌,才了個一局。"十三果輸二孔。
瓊貝大喜,笑道:"賭的當於後天説了的。"十三憤憤道:"再圍一局罷。"瓊貝笑道:"不必,不必。今才的賭,哥哥行的施,然後再賭不妨。"十三道:"妹妹説出話來,再賭罷。"瓊貝道:"自古道,得意之地勿再往。"十三固請,小姐不聽。十三無奈,只自笑嘻嘻地道:"為兄的但當白賴罷。"乃起身出外。不在話下。
且説鄭小姐常常風花雪月,睡醒茶餘,每與春娘同往花園別亭,或詠詩詞,或論談話。一自翰林來處花園,小姐除了崔夫人問寢起居之外,無他適往。
一日,偶爾到春雲套間小房,見房門堅閉,笑道:"如此長天夏日,如何合了門?寂寂寞寞的,做了什麼?"因開門進去。春雲枕了引枕,在繡機旁邊,側身斜卧,晝寢正濃,不省小姐之人來。但見雲鬢暫斜,粉臉微紅,天然是一朵芙蓉,露半低。小姐愛不勝,便輕輕坐下旁邊,見他一個大紅雲緞弓鞋,繡着穿花蝴蝶,十分精巧。小姐嘆道:"古之蘇若蘭,亦當讓一頭於春娘。"方欲喚醒起來,忽又看他一幅花箋,半掩半斜,略露墨痕,笑道:"春娘獨自詠什麼詩了?"便隨手拿取看時,便是詠鞋一絕,詩云:憐渠最為玉人親,步步睡隨不暫舍。
燭滅羅幃解帶時,使你拋卻像牀下。
小姐看畢,心內想道:"不但詩詞之絕妙,春娘以鞋自比,嘲我疏棄之意。斟酌我心,欲其同事一人之意。我豈負春娘之心,還恐驚動他起來,他必害臊了我見詩意了。"便潛起身,開門出外,往太太房中坐下。
夫人道:"春娘為何那裏去了?楊郎之午膳,剛才的使我端送的。女兒,你可吃了飯了沒有?"小姐道:"可也是呢,已吃過了。"乃告道:"自翰林來處花園,凡他事為娘娘每躬親照檢,多勞神情。女兒自不能放心,理宜替勞,又礙禮法。
今也春雲,年已及字。女兒之意,送了春娘於花園,以奉翰林中櫛。春娘自當謹慎當任,以替娘娘勞動勞動。可不是得宜的麼?"夫人道:"春娘伶牙俐齒,能堪供奉,又有才德於百事上。且念春娘之爺,有勞於昔,老爺每欲為春娘求一良匹,與女孩兒不與相難則個。但翰林未及與女兒成親,先卜媵妾,也非遠虛之及有麼?"小姐道:"楊翰林以十五歲書生,初入京師,媒三尺之琴,試探相府之閨女。其氣味風度,已自浩蕩。今登鵬程,三媵四妾,便是自然當為的事。奚獨遠慮於一春娘乎?"夫人聽他大套語,猶且諮躇,適自司徒入內,夫人以女兒之言,告於司徒道:"女兒之言雖如此,春娘之才貌,出於等第,少年相遇,倘或有什麼三心四意,不但非女兒之長策,倒也難道是遠慮的,不妨鬆了呢。"司徒笑道:"是誠夫人之話。春娘才貌,足與女兒相近。春雲不欲與女兒相難,何妨先侍。且翰林風采,當不起獨處花園寂寞之甚。但春雲之心,何以先探了?"瓊貝道:"春雲一心,女兒曾是料度了。"司徒道:"也如是的,也宜涓了黃道吉日,送侍花園罷。"瓊貝道:"爺孃俱許他送陪,不須待什麼黃道、白道。女孩兒自有道理了。"夫人道:"有何道理?"瓊貝暫且粉面飛紅,道:"前者見欺的羞憤,且憑此有報的機了。"司徒笑道:"惟你任為。"乃説些家閒常話。司徒出外。
瓊貝歸房,對春雲説道:"我與春娘自在豜,在一桌兒吃飯,一牀兒睡覺,爭花鬥草,吟詩弄墨,無有不共,比別的人分外不同。我意之所,惟願同在一處,不願分別。春娘之意,將復何如?"春雲斂衽道:"妾身偏蒙姑娘眷愛,涓埃之報,未由自效。名雖侍娥,情同兄弟。惟願長侍姑娘之巾迤,以終百年。是外豈有他了。"瓊貝道:"我已知春娘之意,與我無異。今有一事於春娘,春娘倘不辭一番之勞麼?"春雲道:"姑娘有命,妾身何敢憚勞。願聞其祥。"小姐道:"楊翰林假着巾幗之服,攜一片枯桐,欺侮深閨之女子,當真是空頭的羞,一時難湔,墮他術中,糊塗接應,越越是氣不過的。今我有一計,瞞他報雪之機。已與十三兄賭棋,輸他的。剛才老爺、娘娘俱説,春娘將送花園,陪過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