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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説,他温柔的笑容是假的?」 「不,笑容是真的。」只是笑容下包含的意義就不得而知了。 「我就説嘛,這麼和善的笑容怎麼可能假得了?」 「你認為主子是好人?」老婦探問道。 寶春點頭如搗蒜,她向來很相信自已的直覺。 老婦投給她一個同情的目光,口氣有些無奈也有些憐惜,「孩子,你好自為之吧。」 經過五天,寶春才得知皇甫終於下了牀。 若夏每天都吵著要她趕快請神醫治病,所以在知道他身處書房,寶春便硬著頭皮,再度上門拜訪。 「進來。」敲門聲甫完,內室便傳來皇甫低沉輕快的聲音。 寶春深吸一口氣,不顧雙頰的滾燙,推開門扉。 皇甫端坐在桌前,慵懶的視線自書本移向寶春。他的臉色略顯蒼白,但精神看來十分好,十九則如往常一般靜默地站於他右後方。 「坐,別客氣。」皇甫輕揚著手,指示她坐下。 寶春聽話地順著他的手勢,坐在離她最近的椅上,臉上有絲不安與無措。 「皇甫先生,你身子好點了嗎?」她小心探問。 「謝謝關心。」皇甫毫無保留地回她一個微笑,燦爛得幾乎要令陽光失色。 「如果你方便的話,可否為舍妹看病?」寶春直道來意。 皇甫放下手上的醫書,撥撥頰邊散落的頑皮銀絲。 「我有説要救她嗎?」他笑著回問寶春,口氣輕鬆自在。 「可是……」寶春急忙想開口,卻被皇甫打斷。 「我也沒説不救她。」他輕笑一聲,寶春不由得再次失神。 「那……」 「不過我病體初愈,不適合太過勞累,姑娘一定不忍心看我一邊為令妹治病,一邊嘔血吧?」皇甫露出一副病弱模樣,右手還不忘捂在心房上,令寶春幾乎快要為自己無理的請求感到內疚。 「是……」 「所以,救不救的問題,咱們先暫時緩一緩。令妹應該還撐得下去吧?」皇甫十分滿意寶春的表情,再度投下一個致命的笑靨。 「這……」他的笑容擊中寶春心房,讓她融化成一江春水。 「如果撐不下去更好,我連救都不用救。」皇甫摸摸下巴,忍住想大笑的衝動。 「咦?」寶春看著他,分不出他這句是玩笑話或是認真的。 「如果姑娘不嫌麻煩的話,可否為在下到廚房取來藥汁?否則我可能會再度發病。對了,廚房在拐彎處直直往前走。」皇甫再度捂住心房,眉頭稍稍皺起,還不忘提供路線圖。 「好……」寶春傻愣愣地應允。 短短的對答中,寶春只説了七個字就被打發掉。 皇甫靠在椅背上,忍不住狂笑起來。好有趣的丫頭! 「爺,您如果不願救她們,直接將她們趕出去不就行了?」始終靜立在一旁的十九疑惑著皇甫的舉動。主子對於不願接的工作,向來拒絕得又快又絕情,這次破例留下兩姊妹實在相當反常。 「最近太無聊,為自己找點樂子。她那妹子一時半刻還斷不了氣。」皇甫懶懶地回答,與方才文質彬彬的模樣相差十萬八千里。 他看到柳若夏第一眼便知道,她是天生心悸的毛病,只要下幾帖藥、靜心休養,活個三、四十年也不成問題;至於她那慘白的臉色,則是長期營養不良所造成。這等小毛病竟然被那丫頭當成絕症? 一想到寶春,皇甫唇角揚得更高。 她不是個讓人頭一眼便會驚豔的姑娘。偏小的眼、略塌的鼻,分開來看是沒啥特色,但恰巧鑲在精緻小巧的臉蛋上,反而有種清新討喜的感覺。 「這小姑娘的情緒全寫在臉上,幾句話就把她堵得死死的,真好玩。」皇甫笑眯了眼,「看來最近的生活會相當有趣。」 當皇甫願意以和善的態度對待求醫者時,就代表他近日的生活太過無趣。 一年前,有個勾起皇甫興趣的少年被皇甫整到連病也不敢看,趁夜偷偷逃離皇甫府邸。 十九心中開始為寶春默哀。她對了爺的味,看來將來的日子有她好受的。 「她姓啥名啥?」皇甫難得對求藥者的姓名感到好奇。 「柳寶春。」 「寶春、小寶春、寶丫頭。」皇甫故意用曖昧的語調,反覆念著他突然想到的每個暱稱,一臉樂在其中。 幸好寶春不在場,若是她聽到皇甫這種口氣,肯定癱軟在地板上傻笑致死。 「她真是求診者中最好玩的一個。對了,最近外頭還有人在跪嗎?」 「有。」 「不想救的人多如牛毛,想救的卻救不了。」皇甫收起笑臉,攤開右掌,眼神落在掌心上黝黑的刀痕。 半晌,緩緩合上五指。 ※※※ 皇甫就用這種四兩撥千斤的方法打發掉寶春十次,而寶春也被若夏罵了十次。她覺得自己夾在中間,兩面不是人。 每次皇甫朝她露出暖如旭日的笑容,她就會發呆地盯著他好半晌,而皇甫每次言談之中又不明確表示救人之意,令她為之氣結。 現在她又敗在皇甫第十一次的笑容之中,為他煎煮著草藥。 「寶丫頭,你又失敗啦?」李廚娘每回一見到寶春蹲坐在爐邊,就知道她又被主子撥到這邊義務幫忙。 李廚娘便是當日在藥圃園內除草的老婦。 寶春執著圓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煎煮草藥最麻煩的就是要顧著火候,往往她煮好一份藥就花去半天的時間,根本沒有機會請求皇甫為若夏診療。 「我已經搞不清楚皇甫先生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寶春抱怨道。 李廚娘朝她笑一笑。她在這兒煮飯十數年,也從來沒搞懂主子的性情。 「他笑起來好可愛,您知道嗎?可是有時他説出來的話又好無情,每次我想搞清楚他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認真時,他就會對我笑……然後當我回過神時,我就坐在這裏煎藥。」她真怨恨自己定力不夠。 李廚娘噗哧一笑,光想像寶春傻笑的模樣就令人玩味。主子對寶春的態度的確異於一般求診者,雖然説是玩弄寶春的意味居多,但光瞧這七天來主子露出笑容的次數,也知道寶春丫頭在主子心中是很特別的。 只不過不知這種特別是好事還是壞事? 「寶丫頭,藥要煮乾了。」李廚娘看著寶春又發起呆,好心提醒她。 「啊!」寶春急忙將藥壺取下,「好燙!」 「小心點。」李廚娘幫忙取來湯碗,讓寶春將藥汁盛滿。 「瞧這顏色就知道這藥一定很難入口。皇甫先生到底是什麼病症?」寶春瞧皇甫每天三餐必定要飲這種藥汁,心想他真的病得很嚴重嗎? 李廚娘避開寶春的問題,「寶丫頭,別耽擱了,藥冷掉就失效喔。」 「噢,我馬上去。」 寶春雖然對皇甫所犯的病症相當好奇,但相較之下,先讓皇甫喝下這碗保命的黑藥汁,遠比滿足她的好奇心更重要。 就在寶春送藥的途中,她瞧見十九領著兩名陌生姑娘入園,其中一名臉色慘白,幾乎完全要靠身畔年紀略長的女子攙扶才能行走,猛咳聲不斷逸出毫無血色的薄唇,令人不禁擔心她再咳下去是否連五臟六腑也會一同咳出體外。 是有人又來求皇甫先生醫病嗎? 寶春想到之前跪在府外的大叔向她提過,皇甫會詢問求醫者一個問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緩緩跟在三人背後,來到書房外。 「那小姑娘看來病得好嚴重,皇甫先生應該會救吧?」寶春自言自語。由數日來的相處,她已經將皇甫定義成善心的醫者,不會殘忍地見死不救。 她站在窗前,這個角度正巧可以隱約看見簾幕之中的皇甫及其他三人的神情,而只要仰起脖子,便能覽盡皇甫的身影及他臉上的表情。 那是無情! 寶春雙手一顫,寒意自腳底竄升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