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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呀,我有一個好疼我好疼我的娘呢。雖然她已經——」天香趕緊噤聲,她要是再説下去,熬夜寫家書的謊一肓就要被戳破了。「已經沒在我身邊照顧我,可是我很想念她,常常一個人工作累了,就望着月兒説話給她聽哩。」 「妳在曲府的工作是什麼?」 該糟,一個謊言之後,又要再編織另一個。 「我……在幫主子抄寫一些東西。」鳴,她不想騙他的……可是比起被他發現她是《幽魂淫豔樂無窮》作者時的鄙視,她還是不自禁説了謊。 「主子何不用我一百兩的月俸多聘些人來幫着抄?妳就不用一個人這麼辛苦。」他佯裝體貼,實際上還是想探些端倪。 嗚,他人真好,還替她想呢。「因為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一定要我抄才行……」她一定會發奮圖強,絕對在曲爺的要求之下將下一本寫出來,説什麼也不讓曲爺有機會對他賞鞭子。 「我口風很緊,妳若是信任我的話,我可以替妳分擔些。」他還是很好奇她徹夜在寫些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好想告訴他……天香粉唇蠕了蠕,實話就咬在牙關,只消舌尖一頂,就會對他坦白。 可是想起他的評語,話又怯生生咽回去了。 「你不用這麼辛苦,你只要等着賺一百兩月俸就好,這種累人事我來就行了。」真好賺,只要守着她就有薪酬,哪像她,字字句句都是勞力錢……唉,罷了,不自怨自艾,誰教她自個兒也喜歡這份差事。 「妳抄書的薪酬是多少?」 「還過得去。不過得抄完一整本書才能領,有時幾個月抄不出來,就沒有錢領……」她最慘曾有一年半擠不出一本稿,那段日子裏要不是吃喝全賴曲爺,她可能真會餓死。 唉,真要説起這份差事,滿肚子苦水。 慘淡的小臉因為燭火的搖曳而更添加了讓人疼惜的沮喪,鹿玉堂心一抽緊,莫名的情愫竟然在鞭笞着他……原來她真是名可憐的下人,在曲無漪的壓榨威逼之下過着辛苦的日子,鎮日替曲無漪抄書到三更夜半還不得就寢,粉嫩妁眼窩下浮現淡淡的黑影,而曲無漪還要他監督她工作,就是非得將她最後一分力氣也榨驚—「妳去睡覺。」鹿玉堂倏地趕她進房。 「呀?」不是還在閒聊嗎? 「立刻去睡。」他抽走她懷裏的手稿,不容她反抗地半推着嬌小身軀回到她自個兒的榻上。 「那些稿子——」 「不許再寫了,明天再抄。」 天香見他將手稿放進她房裏的書架上,並沒有要去讀它的出息思,她才安下心來,也不去搶了,省得教他懷疑。 「可是我還沒收拾好桌子,我也得擦個手……」她滿手都難免沾到黑墨。 「我去打水,桌子我收,妳回榻上去睡。」他分派好工作,勞力事全由他扛,她只要負責躺平就好。 「喔……」天香再偷瞄他一眼,看他真的走出去打水,沒動那堆手稿。 天香將肩上的外袍褪下,這才發覺自己剛剛就是用這副衣衫不整的模樣和他聊着,別説藕絲衫的前襟還開了個大叉口,隱約露出她素色的小兜兒,連下襬都蓋不住她的腿,就這麼讓人瞧光光。 「呀呀……都忘了他從今天起就跟我一塊住了,還拿着以往夜裏趕稿的邋遢樣面對他!真羞人。」她鑽進被窩裏,讓被窩裏的寒意給逗了個哆嗦,蹭蹭腳丫子,等待被窩變暖。「要是在我的書裏,男人瞧見姑娘家這嬌樣,早就撲上來了,哪還像他,正襟危坐的。」想起來就想笑。 呀呀,她在想什麼呀?難道她希望他像頭禽獸,見她露出小腿頸骨,就擦涎瞇眼地跳撲過來,將她壓按在身下使壞嗎? 書是書,現實可是現實,若他真是這麼邪佞的人,就算她被他欺負了去,半夜也會趁他睡熟,拿把刀將他的禍根給閹掉!絕不會像書裏的姑娘,在暴力強迫下還能得到歡愉,太匪夷所思了些。 即使她的房門沒關,鹿玉堂還是在她的門扉上敲了敲,確定得到她的注出息後才跨進她的閨房,先將桌上的燭火點燃。 她要從榻上起身,他卻阻止了她。「將手伸出來就好。」 她照做,將手遞給他,他擰乾布巾,先從她的右手擦起。 「水是温的耶……」 不要怪天香大驚小怪,三更天裏,要打盆熱水多難,得先到柴房去拿柴,若沒有劈好的,還得自己舉斧頭劈——上回她差點把自己的腳趾頭給劈斷四根——拿完柴,還得摸黑到廚房去生火煮水……這麼高難度的工作,就得花掉她整整一夜的時間,還不一定生得了火,往往最後都是她被煙嗆得滿臉眼淚鼻涕,直接拿冷冰冰的井水胡亂搓洗了事,不僅一夜沒能好睡,還白忙了功夫。 沒想到現在替她拭手的布巾竟然這麼温暖……鹿玉堂只是笑,仔細替她將指節的黑墨都擦乾淨。她的手上有長期書寫的厚繭,但是指形相當修長而漂亮。 「你上哪去提的温水?」她好奇地問。 「我燒的。」當然是用渾厚的內力。他擦完右手,換左手。 「哪有這麼快?」還要劈柴燒水呀! 「我生火功力好。」 「真好,那以後我每晚都有温水可以洗手了。」 「以後妳只許抄書抄到戌時,戌時一到,我會將屋子裏的燭火都熄掉,妳就準時上牀休憩。」 「呀?」天香愣住,好半晌才回魂,「戌時?!我通常都是成時才開始寫……抄書呀!」 「妳一整個白天都在做什麼?」他將布巾洗乾淨,再重複擦洗她的手一遍。 「呃……哪來一整個白天?我睡就睡到午時,起來用個午膳,然後——」她偏頭想想,「然後上街逛逛,或是駕葉扁舟在湖裏讀書,天氣好的話就小睡片刻——醒來剛好吃晚膳。」説起來有些汗顏……「改正妳的習慣,從明天開始——不,此時此刻該算是今天了。我卯時會來叫醒妳,吃完早膳,妳開始抄書抄兩個時辰,用完午膳可以上街一個時辰,回府後繼續抄書,還能抄兩個時辰,接下來用完晚膳就可以完全不用工作。」瞧,他替她排好的行程效率遠遠勝過她的,也不虛度人生。 「卯、卯時?!」是她聽錯還是他説錯了?卯時正是她睡得最熟的時辰耶! 「有困難?」 何止有困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化不可能為可能,向來是鹿玉堂的唯一座右銘。他很固執,尤其是當他已經打定主意,他絕不妥協,幾乎到了鐵石心腸的地步。 天香流着眼淚的雙眼壓根沒辦法睜開,小嘴除了要喝粥,還要打呼,小腦袋像有千斤重般,沉得讓她的頸子無力馱負,鼻尖幾乎就要埋進碗裏。 「醒醒。」 鹿玉堂的聲音彷彿自遙遠的天邊轟來,天香惺忪地醒了,含着粥的嘴蠕了蠕,囫圇嚥下口中的食物,繼續閉眼打盹。 鹿玉堂看她這模樣,本來真有衝動想抱她回房,讓她好好睡到自然清醒算了,然而早起的益處絕對遠勝於晚睡,若他放任她,反倒是害了她。 「天香姑娘。」 「唔……我有在喝……有在……喝……」呼……「天香姑娘。」 「我……醒了……真的醒……了……」呼……他幾乎要懷疑她不是在與他對話,而是在夢囈。 鹿玉堂放棄以聲音叫醒她,直接拎着她到屋外,讓天初方白的第一陣涼風呼醒睡娃娃。 「好……好冷……」天香抖抖身子,直朝鹿玉堂胸口躲風。 「清醒些了沒?」 「唔……我們一定要這麼早起嗎?呼……好冷……」還好她手裏還有碗熱粥可以暖暖手。 「動動妳的手腳,活動筋骨後就不會有睡意了。」他替她拿過碗,一手執着她的手腕甩動。 唉。天香無奈且被迫地晃手晃腳。她比較想捧着熱粥啦,至少還不讓她覺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