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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鋼,我保證,只亂這一回,在你與我的有生之年裏,我不會再讓你看到第二次亂政的機會。我知道你渴望太平盛世,你嘴裏的那個小奶娃定能給你,這次的賭注很值得。”穆無疾語重心長。 “就像身體裏的毒瘤一樣,你不將它除掉,它就是在那裏作怪,時時威脅你的生命,常常讓你痛起就想死。此時只要大刀闊斧將它除掉,痛上這麼一次,換來一輩子健康,你覺得劃不划算?”皇甫小蒜替穆無疾補充説得更容易懂些。 “……”伏鋼陷入長久沉思。他只是武人,不懂太多權謀,他只知道穆無疾這個代國宰相下達什麼命令,他就去執行,而穆無疾從沒有一回讓他失望過。穆無疾明白他的心願,也清楚他的動機,他認為有穆無疾在,國運便能順遂,他從來沒懷疑過穆無疾的話,因為穆無疾看得比他更寬更遠。 這個男人……有著一雙像能看透未來的眼! “真的能做到只亂這一回?”伏鋼沉問。 “不行的話,你就用你那四柄大刀將我剁成碎粉。”穆無疾笑著承諾。見伏鋼一時半刻無法篤定心意,也不逼他。“你可以再考慮幾個時辰,不用急著現在回答我.不過我話説在前,無論你成不成為共犯,我都打算這樣做,皇城裏野心大的人太多,若是反反覆覆,一遍又一遍應付不同人卻相同的奪權舉止,你認為百姓的日子會過得更好嗎?” “不用考慮了,我做。”伏鋼打斷他的話,壯士斷腕的堅決。 只痛一次,換來長遠的國泰民安,就連算帳本領不好的他也知道,這是一門多划算的交易,不做的是傻子! 穆無疾露出微笑,伏鋼的同意一直在他計算內,所以他並不吃驚。 “還有一件事也得由你來做。明日上朝,若有人向你問起我的病情,你只管先沉默,再皺起眉,回答‘很好呀,我還瞧見他在穆府花園裏騎馬奔馳’,明白不?”他也會讓穆府下人偷偷摸摸——假的偷偷摸摸——去採買一些白燭和紙錢這些讓人更加誤會的用品,順便訓練訓練下人們提及“穆無疾”三字就紅起眼眶蓄淚。 “這一聽就知道是謊話!誰不知道你病成那副德行,哪還能騎馬?!” “就是要他們聽出來是謊話。來,伏鋼,演練一次吧——伏將軍,聽説你昨天上穆宰相那兒去探病,穆宰相的情況如何?”穆無疾隨興扮演起一名朝官,探問有關病情的事。 呀?演練一次?呃,好吧。 伏鋼按著穆無疾方才教的,先沉默片刻,再蹙緊一對濃眉,“很好呀,我還瞧見他在穆府花園裏騎馬,噗——”破功失笑。“不是……我光想到你這傢伙有本領騎馬就覺得很好笑——”穆無疾會騎馬?狗都會打鼓了。 “伏鋼,你要騙過他們,請認真一點。” “好——不笑。”重新再來一次。 伏鋼重整肅顏,沉默、鎖眉。“很好呀,我還瞧見他在穆府花園裏騎馬奔馳。” “伏鋼,你的唇角動了。”他要伏鋼説這番話時,必須讓外人看來像欲蓋彌彰。 “哪有?!”伏鋼否認,他覺得自己做得真好! “有。” “我也看到了,你真的動了。”皇甫小蒜站在穆無疾那邊。 二對一,伏鋼敗。 “再來一次。” “……很好呀,我還瞧見他在穆府花園裏騎馬奔馳。” “再來。”還是不行,神情太生硬。 “……我還瞧見他在穆府花園裏騎馬奔馳。” “再來。” “……他在穆府花園裏騎馬奔馳。” “表情該再冷凝一點。” “什麼叫冷凝,聽不懂啦!”説什麼狗屁繞舌話! “兇一點啦!”皇甫小蒜變成穆無疾的釋義人員。 “孃的!我還瞧見他在穆府花園裏騎馬奔馳,順便從馬背上跳下來,空中翻滾三圈再安全落地啦!”伏鋼蟻一般的耐心立刻被消磨殆盡,中氣十足吼起來。 “好,就這樣。”穆無疾給了他掌聲,非常滿意。伏鋼説起謊來就該是這種德行,帶些彆扭及説謊時快露餡般的粗聲粗氣,他要的就是這樣。“伏鋼,別忘了今晚回去多練幾遍,練熟些。” 伏鋼暗蠕了幾句粗話,但也只能認命一路默背這句明兒個得派上用場的詞兒回將軍府去。 “他行嗎?”皇甫小蒜對伏鋼的表現倒不如穆無疾那樣滿意,覺得破綻百出。 “他如果太行才會讓那羣傢伙生疑。伏鋼現在這種像説謊又不像,卻又聽不出虛實的態度最好。”他本來就不奢望伏鋼做到多好,太完美反而顯得做假。 “要是他壞事怎麼辦?” “伏鋼很值得信任的。別瞧他一介武夫,他恐怕是全朝廷裏唯一真心關心社稷大事的人。”為了國泰民安這四字,伏鋼説什麼也會卯足全力辦好他交代的事。 “當官真辛苦,老得你陰我我陰你。”她有感而發。 “當大夫也不輕鬆呀。”他要對抗的是朝上腐瘤,她要對抗的則是攸關生死的病魔,兩者都是棘手之事。 見她從方才就在吃東西,表情不是陶醉於食物美味的模樣,他不禁好奇,“小蒜,你在吃什麼?” “果子凍。很好玩的東西哦,冰冰涼涼的。”她獻寶地捧到他面前,小舀一口遞到他唇邊喂他,但只有一小口——不是她小氣不分他吃,而是他還不能吃太冰冷的食物。“黃澄澄的透明果子凍,雖然吃不出味道,但是嚼在嘴裏好舒服,滑溜溜的。” “這是橙子汁和瓊脂做的甜品,再加些小碎冰及糖水,味道酸酸甜甜,放進一兩顆酸梅,滋味更好。” 她有聽沒有懂。什麼酸呀甜的,對她來説陌生得緊。 她又舀了一口喂自己,滿口腔裏就是沁涼的感覺,除此之外,嘗不到啥滋味。 “冬桃説,如果我喜歡吃果子凍的話,下回她要再做給我吃。還有茶凍、杏仁凍、桂花凍、甜酒凍……可是這幾樣甜品吃在我嘴裏大概都是這樣涼滑滑感覺而已吧。”皇甫小蒜的口氣難免有些低落。這麼剔透好看的食物,要是能知道它是怎生的味道就好……真可惜。 “我也喜歡果子凍的味道,你就吩咐她多做一些來吃,要多加一些酸梅,我不愛吃太甜的。冰得透涼,讓我們泛舟賞荷時帶在船上吃,你一口我一口……”話未説盡,他的唇貼著她的,輕緩吮去她唇間的糖水。 她愣了愣,但沒浪費太多時間發呆,反客為主地叼住他的唇舌。他很温暖,無論是軟潤的唇辦或絲綢般的嘴兒,都像在誘她更深更深地探索他。她將果子凍放一邊,空出雙手攀上他的肩膀,躡足墊高身子,將他當成美食在品嚐味道。 這個吻,有香香甜甜的果子凍味道。 她是個喪失味覺的人,分辨不出酸甜苦辣鹹,可是她知道他有多甜美,那並不是依靠舌頭而得知的答案,而是吻著他的時候,她的雙頰會沸騰,臉耳頸子都紅得發燙,她灌下幾杯酒時也常常如此,人稱酒為“天之美祿”,味醇意濃,他應該就是那樣的滋味吧。 他突然從她嘴間退開,她追逐上來,他沉沉笑了,她則是不滿地低狺,彷彿失去嘴上一塊肉的小獸在鬧脾氣,嗚咽著獸類的粗話在叫他快快滾回來她嘴裏。 “我的滋味如何?”他像在吊她胃口,以身長欺她短小,微微挺直身拉開距離,故意不理睬她一跳一跳的窘困樣。 “你……你明知故問!”滋味這兩個字她嘗不著啦! “我可不希望我的滋味在你嘴裏和嚼肉塊是同等的。”他飛快啾她一記又退離,快得讓她來不及反啾他。 她挫敗地跺腳,“不一樣的!” “你現在是甜的。”她都坦白説了,還不快快低下頭來給她親?! “現在?難道我是治好你味覺的良藥,突然讓你嚐到甜味?” 她不給面子地搖頭。真遺憾,他沒這麼神奇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