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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定是天譴。因為我那麼自私,老天才會給我懲罰,是我自己活該……」這是報應呀! 她沒什麼好怨天尤人的,至少比起一些書裏壞女人淒涼的下場,她算很幸運了,小命還在,也沒摔成植物人,更沒被賣去非洲當妓女,萬幸萬幸。 她當這些話只是含糊在自己嘴裏,卻不知道黑凌霄離她這般近,他半個字也沒漏聽。 一名女護士推着輪椅走過來,用手指指椅子,要黑盼盼坐上來。 「我想回家。」黑盼盼沒動,仍是靠在黑凌霄身上。 「你還必須留院觀察,聽話。」白髮老人也來到她身邊,笨拙而緩慢地比着不正統的手語,再配上唇形。 黑盼盼大概知道老人的意思。「我沒事了,我要回家。」 「盼盼乖,醫生説你腦部的血塊不大,但是可能沒辦法自然吸收消去,所以動手術會比較保險。血塊拿出來之後,你就可以恢復聽覺了——」 句子太長,黑盼盼無法讀出老人的唇形,一方面也是她拒絕去理解。 「我不管你説什麼,我都不要,我只要回家!」她近乎任性。 老人輕輕拍撫她的手背,想勸她,卻被他此時所讀到的心思所震懾。 這個傻女孩……為什麼總要為難她自己呢? 她以為這是自私的代價,所以不容許自己被治癒?! 她怎麼會這麼想?這根本不能混為一談! 他該如何告訴自己的寶貝孫女,事情並非她所認為的,就連黑凌霄也沒有責怪她之意—— 他現在聽見所有黑凌霄的心跳,全部只有一個聲音,而這聲音都是喚着她的名字,有心疼、有擔憂、有氣惱她不乖乖聽話接受手術、有怪罪自己沒保護她,竟讓她傷成這樣…… 他的心跳,清晰而專注,騙不了人。 盼盼,這個男人在説愛你呀! 白髮老人握着她冷冰冰的小手,想將這句話傳遞給她,但她的眼眸沒有任何喜悦或震撼,更別説感動了。她只是撅着嘴,直嚷着要回家。 她是真的「聽」不見了…… 即使黑盼盼被禁止在動手術前離院,她仍趁着眾人鬆懈的小小片刻,偷偷溜出醫院,直奔她的私人小窩,將自己藏起來。 她前腳才進了家門,黑凌霄後腳就跟着來到。 「為什麼不乖乖待在醫院等開刀?」 他一踏進她的地盤,就將她逼困在牆角,兩人貼近到不能再近,所以黑盼盼可以清楚看見他漂亮得讓人想偷啾一口的唇,正開開合合這麼説着。 「我怕痛。」她隨便搪塞理由。 「開刀會打麻藥。」沒機會讓她看見自己腦袋被剖開的奇景。 看懂他駁回的句子,她繼續堅持論點,「麻藥退了,還是會痛。」 「再怎麼樣都好過聽不見任何聲音吧!」他吼她,她卻沒太多反應,想必是沒懂他的話。 黑凌霄擰擰她的耳珠子,「聽不見聲音,懂嗎?」他本想故意擰疼她,但看到她頭上纏繞的紗布,任何毒手都不忍施加在她身上。 黑盼盼從他的神情判斷,他吼得很大聲——連額上的青筋都那麼明顯。 「你不用加大音量,我什麼也聽不見,吼越大聲,受苦受難的只有你自己的喉嚨。」對一個聾子大吼大叫,等於做白工。 「是呀,你什麼也聽不見,我還在這裏浪費什麼唇舌?!直接把你拖回醫院,綁在手術枱上就好了!」謝謝她提供的好意見! 黑盼盼只看得見他的喉結滾呀滾,在剛毅冷硬的頸部線條間上上下下,至於他説的字字句句,她沒來得及看清,身子被擒在他沒受傷的右臂膀裏,拖抱住她就要往屋外走。 這個舉動,讓她知道那句她沒「看」懂的話是什麼了—— 「我不要回去!放手!你放手!」她雙手拍打着牢牢環扣在她腰際的鐵臂。他太有力了,幾乎只要一丁點力量就可以將她整個身軀提起,她的腳尖踮呀踮,就是踩不着地。 「你鬧夠了沒有?!在這種時候耍什麼任性!腦子裏有血塊,不立刻處理它,你還留着當紀念?!我不相信你會認為耳聾比正常還要好!」 「我聽不到你説什麼!聽不到聽不到聽不到!你放開我——」她不是在使性子,而是她真的無法辨識黑凌霄在吼些什麼,她連自己現在的掙扎都沒辦法聽見了…… 「想聽見就去動手術!」明知道此時絕對不是心軟的時候,所以他漠視滴墜在他手背上、高温炙人的眼淚。 一滴、兩滴、三滴…… 「該死,你哭什麼?!」他掄握的拳收緊在她腰間,像是他此時繃到極致的理智線,終於被她的淚水以滴水穿石的毅力給「哭」斷了! 「我聽不見你在説什麼……」黑盼盼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你罵我的聲音、吼我的聲音、裝酷的聲音,還有以前説愛我的聲音……我全都聽不見了……」她像個痛失心愛玩具的哭娃娃,抽抽噎噎的哭音混雜着抽鼻聲,讓她的句子變成殘缺不齊,加上踢蹬着雙手雙腳,讓人完全看不出她是個二十八歲的大女孩。 黑凌霄放開她,微微半蹲下修健的長軀與她平視,一顆顆圓潤的眼淚撲簌簌從黑長睫掩覆的眼隙裏溢出,像永遠也止不住似的,他動手去攔截它。 「只要動手術就可以再聽見聲音,到時你想聽什麼,就能聽什麼。」他撐起她低垂的下顎,要她仔細看他説話。 「聽不到的……不可能聽到的……」從好久好久以前,她就已經聽不見了…… 她環住他的肩胛、伏在他身上哭泣,猶如抱住深水間唯一浮木,那麼緊緊依附。 就在黑盼盼哭得不能自已時,茶几上的電話響起。 正如黑凌霄所猜,電話是人在醫院的白髮老人打來的。他抱着黑盼盼坐在沙發上接電話。 「她情緒很激動,我想,讓她冷靜一兩天,等她平緩下來,我會帶她回醫院。」黑凌霄邊和白髮老人如此説道,邊調整她坐在他腿上的姿勢,讓她舒服些。 老人在電話這端也能聽見黑盼盼的悶哭聲。 「這樣嗎……也好。姜醫生説盼盼腦裏的血塊暫時不會有危險,開刀的事可以緩幾天……但是你要隨時注意盼盼有沒有暈眩、嘔吐或是意識不清的情況——」白髮老人詳細交代着腦部受傷病患所需留意的重點,畢竟腦部迸發的情況很難掌握,即使表面看來沒事,還能活蹦亂跳,可能明後天就嚴重出血死亡。 「我知道。」黑凌霄準備收線,白髮老人卻先一步出聲喚住他。 「盼盼……就麻煩你多費心了。」 「嗯。」他又要掛電話,白髮老人再度喊住他。 黑凌霄沒出聲,等待白髮老人還要交代什麼。 「我……也許沒資格這麼説,但是,盼盼不需要揹負我犯下的過錯,我為我當年加諸在你身上的一切向你道歉……雖然這道歉來得太晚,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諒,然而,盼盼是無辜的。在她見到你之前,你就已經是這……模樣。如果硬要説她有錯,她只錯在那時被你變身的情景嚇壞了,指着你喊『妖怪』……那是一個小女孩的無心之過,我知道你很介意這事……可盼盼用了多少年來補償這個傷害?這些年裏,你沒有做出更傷人的事、説出更冷漠的話嗎?如果一命償一命的道理適用,那麼一話抵一話,你反而欠她更多……」白髮老人娓娓道來。這些話,無論黑凌霄會嗤之以鼻或是無動於衷,他都要説。「我只想請求你……不要將仇恨記在盼盼身上……」 雖然他聽見黑凌霄對盼盼的心意,又擔心因為自己的緣故而連累盼盼,讓她情路顛簸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