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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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簡品藴斂着細眉,陳述屬於她的那段經歷,他的心頭彷彿又回到昨夜 甫知那位名喚繭兒的女孩腿疾時的施憐。 她們是不相同的人「應巳龍暗暗提醒自己。 “身體健康果然才能擁有全世界。”簡品藴平攤雙臂彷彿她的懷抱中是滿滿 的希望眼角猶掛着一顆無色水淚,唇弧卻笑出最燦爛的完美半圓。 “我可以跟你一塊上阿里山嗎?”他突然問。 正大口吸着可樂的簡品藴“卟”的一聲,菱嘴噴出強力可樂水柱,差點直接 攻擊到應巳龍。 “咳咳咳——你……你要跟我一起去?”簡品藴猛力拍着胸脯,像是要將胸 前傲人小山丘給夷成平地。 應巳龍有默契地掏出手帕擦拭她的嘴角,對於她過度的反應感到有趣。 “我也該在忙碌的工作壓力下尋求流通管道,放自己幾天假。”順便釐清關 於應氏集團裏即將到來的那場鳳暴中,他所該扮演的角色。 “可是我已經訂好火車票和旅館了……”雖然她訂的旅館房間正巧是雙人房, 但是她和應巳龍孤男寡女又非親非故,要是讓老爸和大哥知道他們一塊出遊,會 打斷她的狗腿的!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打地鋪。” 介意?她當然介意!就算她不介意,家中那兩個保護欲過盛的男人恐怕…… 她腦中開始進行父兄犯下殺人重罪時的現場模擬,只不過榮登“被害者”的應巳 龍對她所投注的同情目光毫無所覺。 “還是我開車去吧,晚上我就睡車裏。”他再提案。 “但——” 他摸摸她的頭,還殷勤的為她拆卸包裹着另一種口味的漢堡油紙。 “就這麼決定。再吃一個,等一下一起去買旅遊要準備的東西。” 她還來不及表達反對意見,眼前的男人已經笑嘻嘻地拍案敲定。 這算不算上了賊車? 大哥前腳才將她送到火車站,應巳龍後腳就拎起她塞到車子裏,用安全帶牢 牢綁死她。 如果讓大哥看到她和應巳龍推備了大包小包的行囊説不定會誤解他們小兩口 私奔哩。 “你記得回來的時候一樣要把我載到火車站,我大哥知道我回程的火車時刻, 他一定會來接我回家……”她嘟嘟囔囔、嘮嘮叨叨、嘀嘀咕咕。 “你已經説了第五次,小簡。” “你等着吧,我還要再念十五次——今天的份。”接下來的四天三夜,應巳 龍別想安寧度日。 簡品藴雙手合十,向天際懺悔。 “我覺得好有罪惡感……”一想到大哥和爸爸佯裝安心的臉孔,千叮嚀萬交 代不可以隨隨便便跟陌生怪人走,結果她下一刻就坐在老爸口中所定義的“陌生 怪上”——應巳龍的車裏。 反正在老爸的眼中企圖指染他寶貝女兒的臭男人全數獲頒“陌生怪人”的金 牌。 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壞事……嗚,她這樣算不算欺騙父兄呀? “罪惡感?不過是一起去着日出,哪來什麼罪惡感?”應巳龍對於她哀號的 內容不甚明白。 “我不讓大哥陪我去嘉義,結果卻跟你一起去……而且我壓根不敢提及你這 個‘同伴’,我覺得自己好像放羊的壞小孩。” “我看你大哥挺想陪你去阿里山的只要你當場點個頭他肯定會隨你上山下海。 為什麼你不跟家人結伴同行?”他難掩好奇地問。 簡品藴不答反問:“你有沒有碰到某些事只想跟特定的人一塊做,只要身邊 陪的人不同感覺就不對味?” 應巳龍想了會兒,點頭。 “這就對啦,像我在學校時會想跟a 團體打排球,跟b 團體做報告,跟c 團 體去逛街,每個朋友有不同的喜好,你總不會叫個運動白痴陪你打排球,這是強 人所難。”她正是班上小團體中的遊移份子,跟每個同學關係都好,但都不深交。 “我以前看日出也找人陪過我,可就是不對勁,連那一天的日出都變成好乏味, 然後……我會覺得好失落、好孤單,那種孤單不是自已一人獨處的感覺,而是… …” 她咬着唇,不知道用何種字眼來形容心頭強烈的懊惱。 “茫然。”應巳龍提供字彙,這兩個字眼也是他每早從夢境中醒來的第一個 念頭。 “對「就是茫然「好像自己有一半是被掏空,原先熱烈期待着日出的那種心 情會變成沉重包袱,就卡在胸口。”她的手掌貼在心窩,感受心跳鼓動。“後… …這裏就會好疼。” 不是肉體上真實的痛,卻紮紮實實盈滿胸口。 “這一次有我作陪,你會有個印象深刻的美好回憶,我保證。”他自信的笑, 也帶着些些寵溺。 “口氣很大喔,萬一不呢?” “我請吃飯,並且全額給付出下回賞日出的費用當做補償。”他豪爽地允諾。 這條件聽來很動人……反正所謂的“美好回憶”太主觀,她這個當事者不肯 點頭説好,他永遠都是輸家。 “呵呵……”簡品藴急忙捂住逸出賊笑的紅唇,清清嗓音,“成交。” 接下來還有長達數小時的車程,簡品藴剝開兩根棒棒糖的包裝紙,一根餵養 肚子裏的貪吃蟲,一根賞給辛勞的“司機先生”。 “來,張嘴。” “我不要。”應巳龍皺眉,説完三個車後兩片唇瓣便像緊閉的蚌殼,開也不 開。 叫他像個小奶娃舔棒棒糖?!他才不幹! “你等一下開車開到睡着怎麼辦?”她突一轉念,“你昨晚有沒有睡好?還 有沒有作夢?”萬一他又在夢境中翻擾整晚,難保長途開車會累垮身子。 簡品藴不由得投以擔憂的目光——擔心他出車禍,殃及池魚,而那池魚下是 她簡大小姐。 “就算我三天不睡都不會有事,放心,不會發生車禍。他轉向她,露出一口 白森森的牙,笑得惡意。”記得每五分鐘叫醒我一次,我才不會開胡塗,以為自 己騎在馬背上,忘了這裏是二十一世紀,擁有紅綠燈和交通警察的年代。“ 她當然聽得出應巳龍開玩笑的口吻,仍裝出一臉驚恐嚇壞的模樣。“我好後 悔把生命交給你噢,趙子龍先生。” 應巳龍深深望了她一眼。“你記得我‘現在’的名字嗎?” “記得呀,應巳龍嘛。” “很好,以後不許叫我趙子龍。” 可是趙子龍叫得很順口嘛!她以唇形嘟囔埋怨。 接收到應巳龍以眼神投來的無聲威脅,她忙不迭點頭如搗蒜地保證改口。 他深吸口氣語重心長。“我希望你面對我時是看着‘應巳龍’,而不是作古 千年的趙子龍。” “我一直都知道你就是你呀,我又不認識趙子龍而且現在也不是三國,我才 不會呆呆地想着一個我完全不熟又不屬於現代的人——即使他是我心目中的大帥 哥。”她嘀咕着。 雖然不可否認,兩人的相識源自於她將趙子龍的形象硬套在他身上,但應巳 龍是應巳龍,再怎麼努力都不可能變成趙子龍、如同趙子龍也無法取代應巳龍的 存在價值。 她的話輕若蚊吟,仍一字不漏滑入應巳龍的耳內。 或許過度在意的人,是他。 他的口氣像輕嘆,“反覆反覆作着混亂的夢,有時我甚至會搞不清楚現在和 你説話的人是哪一個我?或許總有一天,我會被自己每晚的夢境吞噬,我一直很 盡力想把持住自己只有透過這樣的方式,我才能維持自己仍是應巳龍的事實…… 可是當你輕易叫出‘趙子龍’三個字,我赫然發現自己辛辛苦苦建構出來的保護 膜脆弱得令我害怕,害怕它就破滅在你的聲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