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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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她説不排斥,他就可以更進一步暗示她,那個不太熟的朋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要是她非常篤定説排斥的話……呃,情況就和現在差不了多少。 哎。 現在已經不是煩惱用什麼方法向她吐實殺人的事,她已經知道了,他困擾的是另一件事—— 火燎原癱回草地上,這幾天狂操腦細胞,他的頭已經連續痛了好久,睡也睡不好,吃了普拿疼還是很痛。他閉上雙眼,不去看今天的風和日麗,省得他想指着那一大片悠悠哉哉得很刺眼的藍天白雲撂粗話。 要是陶樂善覺得他的污點無法被原諒,認為他是壞人,一想到待在他身邊就反胃作嘔,他應該要怎麼辦才好? 要是陶樂善怕起他來,他要怎麼辦才好? 這就是他目前面對到以及待解決的難題。 要放棄她,他不甘心,可是她如果不要他了,他能死皮賴臉地纏着她嗎?還是要像以前他對孟虎他們説過的「會怕就不要當朋友,我才不在乎」那樣,瀟灑地放手? 我做不到,我説不出口,因為我在乎得要死。火燎原對自己很誠實。 媽的,明明躺在太陽底下,熱得全身冒汗,為什麼光是想到「她不要他」這個可能性,就讓他從腳底竄起好大一股寒意,還很窩囊地打了幾個哆嗦?火燎原,你沒救了啦,要是陶樂善不要你,你八成會灌酒灌到死,這輩子再也不知道清醒兩個字怎麼寫! 「樂樂……樂樂……」他低喃,生怕這輩子都沒機會再叫出這兩個字一般的珍惜。 「幹嘛?」有人回答了他,還配上灌完冰可樂的滿足吁嘆聲,火燎原還來不及睜開眼,右臉頰就被人「冰」了一下。 他迅速睜開眼,一定是被太陽曬暈才會產生幻覺,不然他怎麼可能看到陶樂善坐在草地上,挨在他身邊喝可樂? 他沒敢眨眼,看着陽光灑落在她髮梢,吻紅她白皙臉頰,樹蔭形成的灰籠罩她半邊肩膀,她居高臨下望着他。 「回神哦,有沒有人在家?」手裏的可樂冰完右頰換左頰,想把他冰回正常狀態,不要逼她用可樂潑醒他哦!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他彈坐起來,不小心撞翻她手中的可樂,潑灑在兩人身上。滲透過衣料的涼意讓他做出本能反應,一把拉起她,雖然已經阻止不了衣褲被潑濕的慘況,但至少只有半罐,另外半罐喂進草地。 「好可惜……」沒可樂喝了。她惋惜道。 「我大哥告訴你我在這裏的?」他放開握住她臂膀的手。 「嗯。」 「多事。」他都還沒擬好對策,她就出現在眼前,令他手足無措,只能用冷淡的表情掩飾慌張。「你來幹嘛?」不是故意要兇她,而是他一慌,嗓門就自然而然的大了起來。 又是這種很害怕她會説出狠話的神情哦?一點也嚇不跑她的啦!陶樂善眯眼笑,眉眼彎彎的模樣很可愛。 「我聽完一個故事,忍不住馬上向火大哥借錢坐火車來花蓮。」她摸出面紙,替他擦拭胸前的可樂漬,它在他衣服上留下好大一片痕跡,是污點,但影響她眼中看到的火燎原嗎?不,一點也不。 她抬起頭,與他目光交會。「那個故事不愉快,還好它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現在提起時淡淡幾句話就可以帶過去。你知道嗎?我聽完故事之後只有一個感想——」 來了,來了,她説的那個故事一定是從大哥嘴裏聽見的往事,她要發表感想了……火燎原不安地想着,雙腿幾乎想主動逃開,他僵直了背,下一秒鐘卻被她環腰抱緊,他瞪大眼,完全沒預料到這個。 「我想這樣做。」她貼在他胸口説道,「我想抱抱故事裏的小男孩,不是鼓勵殺人這種事,而是我閉上雙眼想着他,想着他的處境,想着他那時的惶恐和害怕,想着他抓起椅凳時手一定在發抖,想着想着,我整顆心都揪起來了。」 這種感覺,火燎原似曾相識……是了,他想起來了,那天目睹陶樂善在夜燈下纖瘦的、不安的身影,四處奔走替陶謹慎籌錢,他在車內凝視她,也是想着她,想着她的焦躁,想着她的勇氣和堅持,想着她的無助,他整顆心也揪得發痛,最想做的事就是給她一個紮紮實實的擁抱,把她揉進胸坎,再也不讓人欺負她。 那是心疼,他對她有心疼,所以捨不得見她難過,而她,也是因為把他放進心裏,才會為他疼着? 一開始想逃的雙腳像生了根似地無法動彈,她嵌在他懷裏,用她細瘦的手臂環着他,貼着他的心窩説話,明明看似她依偎着他,為什麼被撫慰的人卻是他? 手臂像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貪婪地回摟住纖細的女性身軀,大掌將她按向自己,不允許兩人之間存在隙縫,他半張臉龐幾乎埋進她的肩窩,縱容自己耽溺在她的羽翼間。 「樂樂……」 她沒有説太多的話來安慰他,也沒有對於他十歲時做的事情發表長篇大論,不説他的對與錯,就只是接納他、擁抱他、輕輕拍着他的背。 她用行動告訴他,她是珍惜他的。 可是隻有她珍惜他就夠了嗎? 他的污點,是一輩子跟着他的,會被人提起,會被人談論,甚至被人排斥,他已經麻木到可以無視那些和他毫無干係的人加諸在他身上的指指點點,但她呢?她能嗎? 「樂樂……萬一以後有人問你,你的男人是殺人犯,用異樣眼光看你,對你説三道四的,你怎麼辦?」 「關你屁事!哦喔……剛才那句話不是在跟你説,是針對那些愛管別人家閒事的三姑六婆。我家的事,不用跟他們交代。」陶樂善才不在意外人眼光。 「……以後也會有人問我們的孩子,你(你)爸爸是殺人兇手……」 陶樂善想了幾秒。「我會在孩子學會喊『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伯伯阿姨』之後,把『我家的事不用你們管』這句話教會她(他)的。」她自己邊説邊笑,揉揉他的發,臉頰被他微硬的髮絲搔得癢癢的。「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不用理會別人説什麼,又沒礙着他們。以後孩子長大了,我會再跟他們説那個故事,要是不孝子不孝女聽完後沒有想去抱抱爸爸的衝動,我一定會把他們抓起來海扁一頓!」 「樂樂……」 「你還有什麼疑問?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一次全跟她説齊吧,她再來個個突破。 他在她肩膀上搖搖頭,呀,這個角度好舒服,他賴着不想動,喃喃低語:「真奇怪……頭竟然不痛了……我這幾天一直沒辦法好好睡,吃藥也沒效,一直很痛……」 是因為他得到了嬰兒被媽媽抱在懷裏的安全感,還是陶樂善的回答將他心頭那片恐懼給化解了? 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那你要不要先睡一下?今天天氣很好,在草地上睡午覺一定很舒服。」她慢慢降低姿勢,兩人由站改坐,又調整坐姿,讓他枕在她身上更舒適。 「……你會一直在這裏嗎?」 「保證你睜眼醒來第一個看到的人還是我。」 「好……」 火燎原太困了,一放心下來,睡意像大浪,將他的意識淹沒,帶着她拍胸脯的保證,沉入夢鄉。 安安穩穩的。 ************ 火燎原一覺好眠,睡到隔天中午,不得不醒來的原因是被成羣蚊子叮了滿頭滿臉的包,他癢到受不了,睜眼坐起來,發現陶樂善的情況不比他好到哪裏去,她細皮嫩肉,那些叮痕看起來更嚇人,原來兩人相依相偎躺在草地上,頭頂着星空月光,根本只是虛構出來的騙人氣氛,電視、電影和小説將一切美化了,忽略現實問題。 他擰死正停在她鼻尖準備大快朵頤的肥蚊,快速將邊睡邊撓臉的她抱離現場,回到房子裏面。他記得抽屜內應該有綠油精,只是不確定有沒有過期,管他的,用了再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