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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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代表什麼?” “我和你一樣,愛着一個人,卻也同時恨着一個人,矛盾的情緒並存。而為 了這種矛盾的情緒,我們勢必得隱藏起一個自己,不讓兩種情感困擾着我們。” “你是指……你大哥和我娘?” “你知道我大哥的事了?”他微驚,在梅莊,應該沒人向她提,而她也不是 一個愛探人隱私的女孩,怎麼會清楚? 她明白他的疑惑,不待他發問先回道:“是梅家小三對我説的。” “原來是他,自己的煩心事已經夠多了,還有心思來管哥哥的情事。”梅舒 懷提到自家兄弟,又是笑意滿滿。“他應該説得不多吧?”梅家小三不是碎嘴之 人。 “不多,但足夠讓我猜到大半。”她停頓了片刻,像是有些話不知該不該問 而遲疑。 “你想問,我愛我大哥多些,還是恨他鄉些嗎?”梅舒懷自己開了題。 月蓮華搖頭,不是否認,而是對他的讀心術感到無力。沒錯,她就是想問這 個問題。 “隱藏了本性十多年,我已經找不到恨他的理由,他待我們太好太好了,好 到讓我們三個小弟都深覺得歉疚,那恨意,是兒時的夢魘,但當我變成現在這個 梅舒懷的時候,我不曾作過半次惡夢。這一回,我做回梅舒懷的那個夜裏,是十 多年來頭一回再夢到我大哥牽着我的手,將我賣給那户人家,你猜怎麼着?”他 笑着要她回答,卻又沒給她回答的機會。“那夢,到了後頭,我那傻大哥急奔了 回來,掏盡了銀兩,一直求着要將我再買回去。” 看見梅舒懷的神情變得好温柔,她知道,夢魘從那夜之後,已消失無蹤。 “既是如此,你為什麼又要板起那樣的臉?”幾乎要教人認不出來了,也讓 他敬愛的梅舒城憂心了一天一夜。 “你會怕嗎?” “我只能説,我討厭一個這麼像我的梅舒懷。討人厭的月蓮華一個就夠了, 不用你來湊熱鬧。”她比較喜歡弄假成真的梅舒懷,而不是那個小鼻子小眼睛的 梅舒懷,她陰沉,犯不着拉他一塊作伴,他還是繼續做他的快樂敗家子合適些。 梅舒懷因她賭氣的口吻而莞爾。 “或許和你的心思一樣,我想知道……當你完全明白了我是怎麼樣的人之後, 你會選擇什麼?是掉頭離開梅莊,毫不留戀?還是用着異樣的眼光看我?”一旦 遇到了重視的人,會希望對方懂你全部,卻也害怕對方懂你全部。 誰説越是瞭解對方就越能毫無隔閡? 一旦透徹到極致,所有的好壞都赤裸裸呈現在彼此眼前,欣賞對方的好並不 代表着能接納對方的壞,兩者間的平衡,增減一分都是難題。 “我……我有什麼資格用異樣眼光看你,那個梅舒懷根本就是我的分身。” 嫌棄他就如同嫌棄自己。 “你也不會掉頭就走?”梅舒懷心喜,得寸進尺再問。 月蓮華被迫與他互視。 “在你懂我之後,仍一心只想追逐着我,我有什麼立場掉頭就走?”這些話 説來讓她覺得挺彆扭。 “蓮華,現在可不是和我談公不公平的時候,你要適當的替自己着想噢。” 他雖對於她的答案感到高興,但也對其中那種“你做什麼,我也只能跟着怎麼做” 的心態頗有微詞。“按你這樣説,那我對你説一句‘我愛你’,你是不是也要還 我一句才公平?” “你別奢想!”月蓮華對於他的舉例,連想都沒想就反駁,毫不給他綺想的 空間。 “我知道姑娘家臉皮薄,自然是不會大剌剌説愛,不怪你、不怪你。”他寵 溺地拍拍她的頰,口氣寬容得好良善。“況且你哪天轉了性,直接還我一句愛語, 我還會給嚇傻了,半天回不了神哩。”呵呵。 “我愛你。” 一陣無言對視,良久、再良久—— 月蓮華很滿意地點頭。“很好,我確定聽了這三個字後的你真給嚇傻了。” 那三個字她只是隨口説説,雖還不到十成的真實度,也或許……只有一成誠實, 但重點是她挺想看看嚇傻的梅舒懷。 他沒騙她,甫聽聞她的話,梅舒懷紮紮實實給愣住了,連手上的玉骨扇脱手, 砸疼了他的腳背競也毫無所覺,傻不隆咚的模樣讓她頗想發笑。 “……你真的是月蓮華嗎?”梅舒懷一回神就先小人地懷疑她是披了月蓮華 皮相的路人甲。 “如假包換。”她沒好氣地回道。 彎月的唇開始咧笑,露出璀璨白牙。“蓮華,再説一次。” “如假包換。” “不是這句,是‘我愛你’那句!”這種機會不多,趕快趁勝追擊。 “那句只是用來嚇傻你的,沒有其他涵義,收起你的口水。”嗯,做什麼露 出一臉富豪敗家子看到豆腐西施的豬哥臉?! “我希望一輩子都能被你給這麼驚嚇,嚇到傻也是我心甘情願。”梅舒懷湊 上嘴,在粉嫩到令人垂涎的芙頰印下響吻。 誰説只有春天才會有愛苗滋長呢? 今年荷謝了,而小小愛苗才開始萌芽哩。 也許到了明年的這個時候,又會是一池綠意。 尾聲 “我還是討厭荷。” 左右柔荑各執一團絹絲扇,將周身瀰漫的氣味全給拂散,明明現在所處之地 已經遠遠將荷池拋在百丈之外,但她對荷花敏感的鼻還是老覺得有荷味在身旁盤 旋,迫使貪賴在石欄上的粉衣姑娘不得不再取出絲絹,分別輕勾在兩耳之後,為 她擔負超阻隔香氣的重責。 “聞一聞,神清氣爽。”一旁美公子卻與她相反地大吸了口氣,今年荷月, 荷花長得更好。 荷花年年開,今年特別美,應是今年身邊多了個賞荷姑娘——修正,是被當 戍荷來賞的姑娘。 嬌姑娘不置可否地哼了聲,也知道那嗆人的荷味來自於身畔的美公子,但她 怎 也無法將他隔離自己。 “為你,我還特別央求大哥掏銀兩,替咱們在西園偏側築了處新房。省得你 每到荷月就越發清瘦。”全都吐給荷池了。 “我倒覺得以後荷月就遣人送我到客棧,等池荷全死光了我再回來。”她覺 得自己的提議更棒。 “不成,一個月不見你,那我豈不成了棄夫?”他好撒嬌地將腦袋擱上她的 肩胛,磨蹭地滑呀滑。 “所以我不是問過你,你是要蓮還是要我,但你永遠都在敷衍我。”反正她 的地位和蓮平起平坐,這輩子想超過荷蓮已經是不可能的貪求了。 “我説我要蓮華呀。”呵呵。 哼,巧言令色。 “既然你説要將新房築得離荷池遠遠的,那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纖指落 在烈陽底下一大羣工人正挖掘的凹坑。“很明顯的,那是個荷池沒錯吧?”雖然 大小比不上主屋前那一大片荷池,但植上荷蓮之後也是頗嚇人的。 “是呀,那裏是用來植荷的。”美公子答得乾脆。 “很好,你等着接我的休夫狀。”話畢,嬌姑娘惱火地起身,卻被美公子一 把給撈回懷中。“做什麼?放手——” “好娘子,夫君話還沒説完,你要去哪?”為了荷花,連夫君都可以拋棄噢? “去磨墨寫狀。”她咬牙切齒地回道。 美公子雙臂收攏,讓兩人貼得恁近,他的笑,牽動了她。 “那池,不鋪泥濘、不生蓮藕,咱們拿它來——當浴池。” 最後兩字輕喂入她的耳殼,小巧耳殼開始泛紅,他知道嬌姑娘聽懂了,跟着 再下一城,非得讓她整張俏臉染上紅霞。 “你是出水蓮華,而我,是賞蓮之人。”想起美景,美公子簡直樂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