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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前世,痴情龍魂。 那男人,上輩子,太愛他了,連這輩子的份,一塊兒用罄,才導致這一世,如此待他,虛情,假意。 要的,只是成龍之力。 「説不定,驚蟄叔只是忘了,忘了那時甘願出讓的心情,忘了他是希望小九的來世,幸福無慮……他若是想起來,定會為傷害小九……自責、難受。」 珠芽娓娓道來,身為旁觀者對這事兒的看法。 驚蟄對螭吻的重視,珠芽是親眼見過的,若説那些全是虛假、全是作戲,她不信! 沒有一雙作戲的眼神,能那般專注,全心全意……看着小九,而且──只看着小九。 螭吻迅速接話,不是睹氣,句句發自肺腑:「那他,最好永遠不要想起,忘了就罷。」 什麼自責、什麼難受,那些,全都不要有。 快快樂樂去成龍吧,用墨鱗金骨的力量,取回屬於驚蟄的一切。 至於他螭吻,目前這樣……也很好。 只要顧吃飽、管睡好,記得呼吸喘氣,就夠了。 要是味覺沒壞,就更好了,唉。 響雷一聲,驚蟄起。 再響亮的狂雷,也遠遠不及文判清淺一笑,道出的真相。 時至今日,驚蟄並未想起「文判」這號人物,能解他困惑,一切純屬偶遇。 他,遇見難得一日假期的文判。 驚蟄會踏上陸地,只因聽聞某處城內,新開了間糕餅鋪。 多年來的習慣,此類消息他總是靈通,就為養刁的某張嘴…… 站在新鋪子前,驚蟄佇足許久,遲遲沒有上前買餅。 換做以前,各種口買上兩三個,再熱呼,趕緊飛馳送去。 看着忙吃餅的那張嘴,綻放滿足笑弧,沾滿芝麻、餅屑…… 現在,即便買了,也無人能餵食。 這一趟明知白來,卻還是來了。 驚蟄沈了眼色,正欲轉身身後,有人喚住他。 回首一瞧,正是文判。 文判面容雪白,似病、似倦,紙傘遮蔽下,灰影薄籠,添加些微暗淡,偏偏手裏滿滿金礦,沈甸甸地,輝映了文判的一抹苦笑。 文判收妥金礦,故人之誼,無法婉拒,雖嫌累贅,仍只能感恩收下,再朝驚蟄頷首,微微點了頭。 驚蟄與文判並不相熟,實際上,連點頭之交都不算。 文判此舉,驚蟄認為多餘,而更多餘的是──文判執傘,緩緩走向他。 「繞了一圈,你最後……仍是成了龍。」首句,便是恭賀的笑容。 驚蟄的回應,只是眉峯更攏。 「當年,我不是説了,上一世的眷戀,不一定能帶往下世,前輩子的情人,許會變為後輩子仇人。」文判聲量不大,介於耳語之間,不為凡人所聞。 「我與你沒有閒聊的好交情,你想説理,找別人去。」驚蟄掉頭走,前行了數步。 「給了他的墨鱗金骨,還是由你親手奪了回來。」 文判未曾加大聲音,仍是淡,仍是笑,不為驚蟄的態度而惱。 這句話,成功留住驚蟄。 「你説什麼?」驚蟄回頭,眸光凜冽。 墨鱗金骨,文判何以知情? 「當時,懷抱着憐愛之心,可惜,忘川洗滌七情六慾,你為他掙得的來世,卻也因你,摧毀殆盡。 文判言盡於此。 既然人家不想陪他多聊,他也不自討沒趣。 難得上人界一趟,雖病着,心情卻不糟,在尋訪那間着名飯館前,去市集走走看看吧,享受些……久違的熱鬧,以及人氣。 文判舉步欲走,驚蟄一閃身,阻擋在他面前。 「話,説清楚!」 「不是句句都很清楚?你轉世之後,理解能力似乎……糟了些。」文判掀唇,露齒而笑。 驚蟄理解能力確實駑鈍,所以直到現在,才終得一絲頭緒。 轉世。 給了他的墨鱗金骨。 為他掙得的來世。 以及,大龍子當日所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原是屬你之物,現在歸還予你,也算兩不相欠──” 見驚蟄似乎正想通了頭緒,雙眸逐漸瞠大,文判毫不客氣地加以刺激。 「看來,所有困惑,你弄明白原由了。遙遠的上一輩子,忘川河畔,你做下的誓約──『要將墨鱗金龍的來世,讓予蛟魂,由蛟魂去入胎』。」 如文判所願,驚蟄的神情如遭雷擊。 「我告誡過你,此一決定影響忒巨,並不一定能如你心願,你不信,堅持要做。你扭轉了命數,以為該你的,可以全盤轉手送人,殊不知,命數豈能由你。」 文判暫時歇語,全因一對母子正嬉笑走近,而兩人對談之言,並不合適凡人耳聞,待母子擦肩走過,文判才繼續道。 「若你不曾改變命數,依蛟魂那等性子,自得其樂,不爭功利,懶散着、饜滿着,顧吃顧玩樂。雖然,比其餘蛟物,多費一倍光陰方能成龍,但他會是閒龍一隻,過着他喜愛的悠哉生活。」 可惜,這等閒散,因驚蟄執念,消失得莫名其妙。 「而你,墨鱗金骨,本在龍子之中最佔優熱,終成戰龍,受盡尊崇、愛戴,連四海龍主之位……」文判並未往下再説,無限想像、無盡可能。 錯,在龍魂入蛟胎時,全盤皆錯。 「當初,你信誓旦旦,要我親眼看看,命數被扭轉的結果。我現在看見了,確實有趣,不枉我破了例,允你換魂。」文判沈笑,對於今世種種,冷眼旁觀。 驚蟄驀然震醒。 醒的,並非前世記憶,那太遙遠,不足回想。 醒的,是這一世、這一刻,許多的糾結,對自身行徑的不諒解,被一掌拍醒。 原來,午夜夢迴,心底深處,悠悠地、持續地、不曾間斷地,響起──“墨鱗骨,我的,墨鱗金骨……” 原來,獲得了力量,蜕身為龍,卻始終無法開心…… 執念,太深、太鏤骨。 不要忘、不能忘、不想望,不為獨罕的力量,而是,他牢牢想記着…… 因為,那是尋見蛟魂的線索。 找到墨鱗金骨,便能找到蛟魂! 他找到了,卻用以一連串的傷害! 驚蟄拋下文判,匆匆而走,無暇再理睬他。 文判亦不攔他,淡覷着他的背影遠颺。 紙傘下的面容不改清俊,只是笑容微微,輕喃道:「是你要我是醒你,在你忘了不該忘之事……然而,提醒了,又如何?你也想不起,那一世你有多愛他,當時多珍寵、多憐措,這一世,是否還相同?」 龍骸城的夜,靜,不聞閒雜聲,只有海潮撩動時,風一般的拂音。 巡視過螭吻的樓閣,一如以往,不見異樣,人正安穩沈睡。 伸手可及之處,飲水、鮮果和糕餅,一項不缺,便於螭吻餓醒時吃,七龍子、八龍子才退出房去。 臨走前,再三吩咐蟹將嚴守,有事隨時來報。 月餘的相安無事,鬆懈了緊繃,不再草木皆兵。 加上螭吻堅持,不要誰留守牀畔,伴着入睡。 「你們是擔心驚蟄潛入嗎?不會了,我對他而言,榨不出半滴好處,他不可能浪費時間,在我這廢龍身上,你們全都安心好嗎?……你們回去抱嫂子睡吧,別讓我成為禍首,害嫂子們狐枕難眠。」 否則螭吻也乾脆不睡,接着守夜的哥哥們,聊天整夜,算是另類抵抗。 「也別派魚婢守在牀邊,要知道,萬一她們夜半撲過來,我哪能自保……被霸王硬上弓,怎麼辦?」 拗不過他,也不願螭吻無法好好休養,眾人只順其心意。 螭吻輕鼾,鼻息緩緩,俯卧枕面的睡顏,陷了半邊,白髮散在頰畔,每一絲,雪般銀白,被籲出的暖息拂得輕舞。 牀柱上,珠光暖暖,柔和,一室淺炯。 珠輝灑落白雪青絲,鑲嵌碎銀亮澤,就連一道頎長陰影步入,投射在螭吻身上,也無損髮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