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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病了。」趙雲道出兩人都瞧見的事實。 「看來我們這種不要命的奔波打仗,不是人人都吃得消。」馬超自嘲地笑道。在他們眼中當吃飯睡覺般稀鬆平常的事,對別人來説,可能是多大的折磨。「子龍,抱緊一點,她快摔下去了。」看她那麼半掛半吊地懸在趙雲臂膀間,讓馬超捏了把冷汗。 「事實上,你想説的是——『子龍,把她丟過來我這裏,我來抱』吧。」趙雲點破馬超的心裏話。 「我才沒有這樣想,抱着她殺敵是累贅。」馬超立刻反駁。 「真不要?我願意將她讓給你抱,要不要?」趙雲還真作勢要將她拋丟過去,馬超還當真伸手要去接,像頭被逗弄卻又捉不到鼠的貓兒。當小明又落回趙雲臂彎裏時,他聽到馬超的嘀咕低咒,心裏不覺莞爾。 這孟起呵,心思太單純了,想些什麼就全寫在臉上。 「子龍——」 「放心,我説到做到,等殺完這陣,回城路上就換手。」趙雲目光全集中在正前方,緩緩飄起沙塵的方向。「畢竟我有抱着累贅殺敵的經驗,比較老練。」在這方面,他是前輩。 「好。」這回,馬超也不造作了。 「那麼,就早點結束吧。」趙雲轉動銀槍,槍棍在半空畫出銀亮色的圓弧,馬超跟着露笑,手邊的槍也握得更牢。 「説得對。」 眼前坡道出現一整隊士兵,從紀律來看,並不是方才遭他們衝殺突刺的混亂散軍,應該也是援軍——對方的。 「大幹一場吧。」 兩人舉槍,槍頭在空中輕輕碰了碰,宛如兩人相互擊掌打氣。 接着,彼軍斥喝「殺」一聲,蜀國五虎將之二亦挺槍縱馬迎前—— 「放箭!」 箭雨如傾盆,自對面山頭飆射而來,綿綿不絕。 趙雲馬超幾乎已經將整隊敵軍盡滅,能防近敵,卻防不了遠攻。 「孟起。」 「我知道。」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心裏都認為該是離開的最佳時機,敵軍射箭,意在驅離,而非殺絕。 打掉數十根羽箭,腳下的馬匹也識得主人意思,開始後退。 退到一定範圍,馬超大喝道:「走!」 趙雲馬頭一調,駕聲甫起,動作卻慢了——因為他看到手臂裏的皮鞠在一瞬間突地模糊,他不自覺伸手要去抱緊—— 「子龍!你在幹什麼——」 聽到馬超急忙大叫,趙雲才又看到自己胸前的人好端端癱在那裏,哪有什麼變模糊掉,雖然立刻回神,但這個分心已經足以致命! 一根強勁飛來的羽箭擦過趙雲的手臂,箭頭劃破血肉,幾乎削掉他大半塊的肌肉。 劇烈的痛楚並沒有讓趙雲鬆開抱住小明的手,但是卻讓他無法撐住她的重量,被她拖累,為了抱緊她,趙雲已然伏低身子,可是重心已失,兩人自馬上摔下,小徑的兩邊是斜坡,一墜下,身勢再也無法止住。 馬超見狀,也跟着要撐住趙雲及小明,無奈構着了趙雲的手臂,整個人也轟然墜馬。 趙雲抱着她,馬超也抱着她,趙雲又抱馬超,馬超也又抱着趙雲,兩人懷中各自護着人,三人就這樣纏成麻花,一路滾到底。 坡峭陡然,像是永遠也沒有盡頭,芒草刮破皮膚、碎石磨傷手腳、泥沙沾添全身,誰也沒有先放手。 「唔唔——頭好暈——不要再轉了——」 懷裏傳來悶叫,低嚷甫停,他們似乎也滾落平滑地勢,終於不再墜落。 鼻腔裏全是飛塵細沙,一時之間引起三人猛咳。 趙雲是 《黃粱一夢如初醒》 趙雲猛然從牀榻上坐起,額上的汗水因為倏地挺直身軀而灑落手臂,他動了動長睫,揮去眼前的蒙黑,才看清楚自己身處在營帳裏。 「躺下!快躺下!你還不能亂動!」軍醫在趙雲坐起身的同時就已奔到牀邊,立刻將趙雲壓回被褥裏,嘴裏不斷碎念,「嘖,又出血了,你一點都不懂得愛惜身體,拚命拚成這樣,差一點就救不回來,好不容易傷勢才好轉些,你這麼一動,又裂開了——」 「她人呢?!」趙雲擒住正準備替他解開胸口繃巾的軍醫,開口問。 「她?哪個她(他)?馬將軍嗎?」 「不!另一個被送回來的女人,圓圓的,像顆皮鞠的那個——」 「女人?營寨裏沒有女人呀,趙將軍,你還好吧?」邊問着還不忘將手探到他額際去探温度,想看看他是否燒胡塗了。 「我幾天前才帶回來的人,我清楚得很!」他撥開軍醫的手掌。 「趙將軍,你都昏迷將近半個月,哪有辦法去帶什麼人回來?你是不是作了場夢,將它誤以為是現實?」 「我昏迷了半個月?」 「是呀,你去龍鳳谷救馬將軍回來,結果誤入敵陣陷阱,但仍扛着同樣滿身傷口的馬將軍回營,當時你們兩人渾身血紅,看起來好嚇人……」 「等等,龍鳳谷?那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這件事他是有印象,也記得自己傷得很重,馬超更是奄奄一息,但他仍是揹負着馬超脱困。 「是很久了,都説半個月餘嘛。」 「不,更久——」 「子龍!」 馬超拐着傷腳,在滿臉擔憂的馬岱攙扶下,奔進趙雲的營帳。 「程軍醫,我攔不下大哥,他才一醒來就在找什麼皮鞠的,跟我雞同鴨講好一會兒,然後就吵着要找子龍將軍,我不得不……」馬岱為難地撐住馬超,軍醫千交代萬交代別讓病人妄動的…… 「子龍!那顆皮鞠呢?岱弟説他不知道什麼皮鞠!怎麼可能,他還親自將她綁到你房裏去,現在竟然説他什麼也沒做過!」馬超四處在找人,甚至翻開趙雲身上的被褥,不放過任何一處。 「大哥,校場裏是有很多顆皮鞠,可是沒有一顆像你要的,有頭有臉還會説話,見鬼了……」馬岱還是同樣的回答,這番話他已經説了不下十幾次。 「我不是要校場裏蹴鞠用的皮鞠,我説的是個女人,一個長得像極了皮鞠的圓女人!」馬超這句也吼了同樣次數。 「孟起,你也記得皮鞠,對不?」趙雲問。 「當然!我們三人不是一塊滾到山下,她本來還夾在我們中間,可是摸着摸着,她竟然不見了!」馬超記憶中仍停留在那樣的畫面。 「我也記得。但是軍醫説,我們剛從龍鳳谷那場死鬥重傷中清醒。」趙雲再道。他直覺去撫摸自己應該被飛箭削去皮肉的傷處,而那裏,是完好無缺,半條傷痕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