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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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真忘了我?"記不住兩人曾經有過的深深愛戀,就連那個背叛過她的"玉薇也一併消抹而去了嗎? "我不識得你,但現在,我記得你幫了我一個大忙,若能找回玄武,我會再來向你道謝。"豔兒扯了扯燭光的衣袖。 燭光隨即吟起咒,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落花繽紛之間。 "原來這種苦澀,就是被遺忘的滋味。"玉蕖遠眺着豔兒消失而去的方向,唇角一抹苦笑,"是我先教你嚐盡被背叛的苦,又怎能盼你為我牽念百年?牽念我這個鑿了你的心的男人。" 當年,他貪求最上層數的修行。五百年,五百年的修行對他而言太少太少了,一思及他仍要再花一個五百年,才能擁有名列仙班的資格,他等到心焦,越是如此煩躁,他所修行的成效越差。 而她,煙絨,與他同為花妖,一隻曾經深深眷戀着他的美麗花妖一隻與他共同修行了百年的花妖。 終於,他的貪念,讓他犯下了無赦之罪。 他鑿了她的心,鑿了她辛苦百年修來的原魂珠,至今他仍深深記得她當時不置信的盈淚眼眸淺淺一嘆。 百年前的不堪往事,在花蝶翩舞間,緊緊封閉。 卧雪山,終年不曾歇止的雪雨,覆蓋着滿山滿谷,沒有半點寸草生息,也罕見人煙足跡,放眼望去只有白絮似的飛雪。 豔兒一人獨行在山麓險路,絲薄的紅裳未能抵擋透骨寒風,右臂間摟抱着因過低寒温而恢復成龜形的燭光。龜原先就怕冷,只要天温稍稍一變,它們便會進入冬眠狀態,況且燭光這數日以來,耗費過多法力在奔波飛馳上,已無力在冰冷的雪地裏維持清醒,只能無法動彈地窩在豔兒懷裏。 厚重的雪,每一舉足、一拖行都使得豔兒前行加倍困難,全靠一股意志支撐着疲憊不堪的身軀。 豔兒大口吸着微薄空氣,找着一株高聳參天的巨樹,她稍做歇息,肺腑灼熱難當,檀口吐納的白霧卻反常冷颯。 驀然,樹梢間抖落為數不少的雪泥,紛紛落在豔兒的肩頭及髮梢,引起豔兒直覺朝天際抬眸。 巨大的樹梢上,端坐着一名黃衫小姑娘,前後搖晃蓮足的身軀正是抖落雪泥的罪魁禍首,寬大的水袖隨着晃動的裸足一併輕擺,猶如一隻展開嫩翼,正準備朝蒼彎飛去的鳥兒。 "哎呀,我不知道下頭有人,對不住啦。"黃衫小姑娘沒啥誠意地道歉,甜美的笑容又讓人無法對她口出惡言。 如此高聳的樹,她是如何爬上去的?豔兒付思。 "你在上頭做什麼?"豔兒的聲音因寒冷而微微輕顫。 "哎呀,我被趕出來了嘛。"黃衫小姑娘答非所問,"那你呢?你上山來做什麼?" "找人。"這小姑娘若是長年居住在卧雪山的居民,説不定能提供他們尋人的線索。"你是卧雪山的住户嗎?" "我不住在卧雪山,可是‘他'住,所以我才來的。"彎彎的唇兒上揚。 "他?" "對呀,整個卧雪山上只有他一個住,沒有別人噢,所以你是找不到‘人'的。"黃衫小姑娘笑容可掬,雙臂搭配着黃鶯般柔嗓的高低起伏而飛舞,一點也不擔心在樹梢上表演這種高度危險的舉動很可能會摔斷她細嫩的玉頸。 然而她左臂的動作卻明顯比右臂遲緩許多,好似負着傷。 "只有他一個人住?"難道 豔兒不自覺漾起笑。是了,住在卧雪山上的唯一一人,絕對是她要找的對象--白虹劍的擁有者! "你説的那個人,住在哪裏?" 黃衫小姑娘指着遠處,"就前頭那處呀哎呀,我忘了,你在樹下是瞧不着那麼遠的。"娉婷嬌軀朝前一傾,無視百尺之高地躍下樹梢,直直落在豔兒面前。"要不,我帶你去,不過等會兒你可得幫我噢。" "幫你?" 黃衫小姑娘自顧自地向前走着,回首示意豔兒快些跟上她的腳步。"是呀,否則我今晚又得窩在樹梢上過夜了呢,哎呀,夜裏的卧雪山好冷噢。"她説起話來總是三級跳,好似沒將別人的問題給聽進耳裏。 蹦蹦跳跳的輕靈步履,在雪地上留下淺淺腳印,黃衫小姑娘健步如飛,身軀像是不具任何重量,飛舞的藕臂承載着她的一切。 豔兒追得辛苦,所聿黃衫小姑娘説的地方不遠,才行了片刻便有棟清幽房舍映入眼簾。 "你快去敲門。"黃衫小姑娘漾起滿臉期待的神情。 豔兒不由得很小人地猜想,她若敲了門,會有啥詭異的事情發生? "哎呀,你快嘛,你不是説要幫我嗎?快敲、快敲。"黃衫小姑娘在她身旁又叫又跳,像只嘈雜的雀兒。 豔兒望了她好一會兒,才緩緩舉手輕釦了銅環。 半晌,一道男嗓傳出。"哪位?" 黃衫小姑娘急忙示意豔兒答話。 "我想尋找‘白虹'的持有者。"豔兒直道來意。 門扉咿呀地推開,原先已屬極寒的山間低温彷彿瞬間凝結,更冷冽的氣息由門扉之後傳來。 靜立在豔兒眼前的,是個沒有顏色的男人不,該説是除了雪般的白之外,沒有其他顏色的男人。 一頭整齊束扎的長髮,是白的;一張平靜無緒的容顏,是白的;一襲曳地長袍,也是白的。若非一雙澄澈淨潔的淡色眸子正觀望着她,豔兒幾乎要以為這男人是用雪離出來的冰像。 他的右手竄流着一道白色雲煙,猶如靈活小蛇般纏繞整隻手臂,更襯他非凡人的氣質。 "進來吧。"他沒多問一句話,聲音很淡,淡得難以聽出任何情緒起伏。 黃衫小姑娘陡然由豔兒身後竄出,直直朝屋內奔去,與白衣男人擦肩而過,他沒有伸手攔阻,只是輕瞥她一眼,沒有開口。 進了屋,內室的温度仍低得驚人,黃衫小姑娘一進房便揪起一件暖衾往裏鑽,菱嘴直嚷着好冷好冷。 "你來借白虹?" "是,你就是白虹劍的持有者?" "我是。"他沒招呼豔兒就座,逕自緩坐在木桌上。"何故借劍?" "我要藉着白虹劍來毀掉另一把蝕心劍!" "我的白虹劍,毀不了任何一把兵器,更遑論是蝕心之劍。" "為什麼?眼下六把蝕心劍,化為幻劍的僅有三把,一是辟邪,一是流星,再來便是你的白虹,既是幻劍,又為何無法毀掉任何兵器?!" "白虹劍,是由我幻力所生,自是隨着我而成形,而它現在--"白衣男子平伸右臂,臂上繚繞的雲煙似水緩動,煙起煙滅。"在這裏。" 豔兒皺起眉,"哪裏?" 白衣男子掌心一攤,臂上所有云霧瞬間朝掌心收攏,再朝前方延伸成形成為一柄清煙白霧所彙集的縹緲幻劍。 豔兒驚呼:"這是白虹劍?!"一把連鋒利劍身也沒有的劍?! "如你所見。" "是因為你的法力不夠強,所以不足以驅使白虹劍化為完整幻劍?"豔兒一急,顧不得她的問句失禮與否。 白衣男子臉上不見絲毫愠怒,甚至教人瞧不着任何情緒波動。"白虹劍確實是依靠着我的法力而決定它強弱。" "才不是法力,是情感。"緊包在被衾裏的黃衫小姑娘只露出一張小巧臉蛋,嘟囔地插嘴,口氣中能聽出她幾多埋怨。 "情感?"豔兒挑眉地問。 黃衫小姑娘嘴兒一扁,"他是個沒有七情六慾的男人,白虹也隨着他的性子而變成一柄淺淺的煙劍,就好比代表着他的寡情一樣。人跟劍,都是一個模樣。"到後來,她的埋怨轉為怨恚"她説這話是什麼意思?"豔兒問着白衣男人。 白衣男人沒投注給被窩裏的黃衫小姑娘任何眼神,薄抿的唇淡淡開啓,"蝕心劍,蝕人之心,同時也承受着它所蝕噬的人所帶來的影響,我情淺,它自隨着我一般,這樣的白虹劍,不喜殺戮,劍一旦少了殺戮的意念,宛如廢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