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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逐漸適應了黑暗,呼吸也有規律多了,不再像剛開始那樣感覺溺水一般。長老説得不錯,視力被剝奪以後,反而更容易讓人沉下心來靜思。
羅中夏也跟着彼得走過來,他發現有這麼多甬道,也是倒吸一口涼氣,抱怨道:“這麼多路,咱們走哪一條才好?這牆上沒刻標記嗎?”
彼得和尚沒回答,仍舊閉目沉思。藏筆閣除了收藏筆靈以外,還用來考校韋氏族人的能力,那麼必然不會僅僅只是迷宮這麼簡單,肯定隱藏有什麼暗示機關,唯有破解者才能繼續深入。既然秦宜能闖入藏筆閣且盜走兩支筆靈,顯然是成功破解了這個秘密。
“她既然可以,我當然也有機會。”
彼得和尚湧起一股爭勝之心,已經犯了佛家我執之戒,不過他不在乎。他“環顧”四周,發現空廳牆壁上仍舊刻着鋪天蓋地的文字,這些字和甬道中的一樣,有篆有草,有楷有隸,不一而足,而且變化無方,全無規整,也無句讀。有些字彼得可以摸得出來,有些字卻漫漶難辨。
“難道暗示就在這些文章內?”
彼得和尚暗忖,他手邊恰好摸到幾句像是詩文的部分,細細辨認,乃是:“京師諸筆工,牌榜自稱述。累累相國東,比若衣縫蝨。或柔多虛尖,或硬不可屈。”這是歐陽修《聖俞惠宣州筆戲書》中的幾句,恰好沿着其中一個洞口的邊緣刻下。
彼得和尚能背得出全文,他清楚記得此詩前四句是“聖俞宣城人,能使紫毫筆。宣人諸葛高,世業守不失”,明明讚頌的是諸葛家人,居然出現在韋家藏筆閣內,不得不使人深思。壁字故意隱去“諸葛高”,只從“京師”起筆,莫非是暗有所指?他忽又想到“或柔多虛尖,或硬不可屈”説的全是制筆之法,但未必不可解為辨識藏筆的方向。“虛尖”或指洞內似有路實則不通;而“硬不可屈”似也能理解為一條直路到頭,或者不要管其他岔路,一味直走。
他想了一通,覺得每一種都似是而非,難以索解,只好摸去洞口的另外一端,看是否還有其他提示。另一端用魏碑楷書寫着“伯英不真,點劃狼藉”,下一段卻用行草刻有“元常不草,使轉縱橫”,這四句俱引自孫過庭的《書譜》。
彼得和尚雖然瞭解這幾句話的意思,心中疑問卻愈大。伯英指的是三國書法名人張芝,元常指的是同時代的鐘繇,這幾句話説的是張芝擅長草書而拙於楷書,鍾繇擅長楷書而拙於草書。而刻字的人彷彿故意跟他們對着幹似的,用楷書寫張芝兩句,用草書寫鍾繇兩句,未免忤逆得太過明顯,不知是什麼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