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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傳聞——
匿名禮物的贈送者
暗戀劉暢的人曾經是實驗中學的特長生,藝術體操一級運動員,比劉暢高一年級,年齡卻比劉大兩歲,據説小學時因比賽留級兩次,家長為其修改了年齡。女孩姓馬,為了保護她的隱私權網上給她化了名,叫她馬莉。馬莉是個渾身長着男孩肌肉的女孩,像所有自幼練體操的女孩一樣平胸窄臀寬肩膀,個子不足一米五六,平時看臉容並不漂亮,但比賽時會煥發出驚人的豔麗。劉暢跟她幾乎沒説過話,但對她的特殊關注早有感覺。劉暢的感覺是害怕。下課或者放學,只要馬莉沒有訓練,就會等在劉暢教室樓的樓梯口,跟劉暢搭訕幾句,或者就眼巴巴地看他和同學們打鬧着從樓梯上跑下來,又向校門口跑去。劉暢的同班同學比劉暢先留神到這個痴情的女體操健兒,有時相互之間偷偷約好,跟劉暢一塊兒下樓後突然一鬨而散,把劉暢孤立出來,讓馬莉和劉暢突然間單獨面對,後者嚇得幾乎轉身回到樓梯上,而前者卻從容大方,有時還主動發出邀請:“回家嗎?一塊兒走吧,我倆同路。”有人説女體操健兒是看到劉暢家到校接送的豪華轎車開始發花痴的。一次劉暢看見馬莉等在樓梯口,怕男同學再次看笑話,想等到她走了後再下樓。但女孩一直堅持等待,下雨就等在雨中,等得天都黑了,劉暢又為難又害怕,從二樓樓梯的後窗翻下去。下一次放學,女孩子換了個等待地點,等在了學校大門口,還拿出事先準備的小字條交給劉暢,含着眼淚説:“以後再見就難了,我要走了。這是我的手機號和郵箱,保持聯繫吧。”馬莉不久參加了全省藝術體操的集訓,從此賽事不斷,表演也不斷,不再出現在劉暢的教室樓下了。
一次劉暢在電視上看到省裏舉行的藝術體操表演賽,馬莉是五個表演球操的姑娘之一,表演得耀眼極了。馬莉是那種一上競技場就閃閃發光的人,觀眾越多她越是人來瘋,平時做不好的動作,比如那個踢起球同時前空翻接球的動作,她在訓練時從來完成不好,越練越糟,但一上賽場就出現魔術了,她的腳和手像是帶有磁鐵,無論球飛出的軌跡多刁都能被她吸到手上或腳上。劉暢幾乎認不出這個曾經讓他煩惱的少女。他看完電視之後就給她打了手機,從此和她建立了通信關係,常常在網上聊天。
馬莉被保送到省體育學院,主修體育教育本科,但還是以訓練和參賽為主。對她一個近二十歲的運動員來講,她自己開玩笑的説法是:“訓練是非人的,比賽是殘酷的,前途是暗淡的。”儘管非人的訓練每天持續十二個小時,但她每禮拜五晚上都乘兩小時長途車從省城回家,與其説探父母的親,不如説探劉暢的親。在上體院的第一年,她參加了全國藝術體操選拔賽,並獲得了名次。她邀請劉暢也去北京,比賽結束後可以一塊兒爬長城,逛老北京胡同,或者去壩上騎馬。不過劉暢家長不同意,所以他只去了趟省裏,把她送上了北上的特快列車。果真是劉暢家長不同意,還是他搪塞馬莉的説辭,多數人都會選擇相信後者,因為在那個時期,劉暢跟他的班主任丁佳心開始了暑期補課,接觸密切起來。
據説馬莉從北京比賽回來後,再也沒有收到劉暢的短信和郵件。她多次打電話給劉暢,劉暢總是推説太忙,高三的作業壓力太大,怕影響高考,所以暫時中止通信來往。其實那都是藉口,因為他對丁佳心的感情已經上升到專一的程度。那個暑假結束後,他升入高三,進入了最緊張的高考前一年生活。
他和馬莉恢復郵件來往是二○一○年春天,那時由於邵天一、丁佳心和他三人的關係很不穩定,他時而狂喜時而痛苦,亟須一個心靈秘密的交換者,馬莉就充當了這個角色。
網上説,劉暢曾對一位好友透露,邵天一折磨丁老師,像個瘋子,為什麼丁老師不跟他徹底斷絕關係卻是個謎。那個好友不願透露姓名,只透露自己的性別,是個女生。也許這個好友就是馬莉。由此可見,劉暢並不缺乏優秀的紅顏知己。這不禁讓人驚愕,當時已經三十六歲的丁佳心居然與妙齡少女匹敵,魅力是何等之大!
劉暢和邵天一都是受少女追捧的男孩,但他們卻捨近求遠,捨去正常少男少女的愛情發展可能性,去追求一個半老徐娘。俄狄浦斯之所以是情結,就是因為幾千年來有足夠多的男女重演它,絕不缺乏秘密的心理土壤供它萌發。也證明了人類與生俱來的對禁錮的、病態的感情的需求永遠不止。還能説明一點:當這兩個十七八歲的男孩處於高考前的高壓時,那種正常的少年戀情顯得勁道不夠,畸戀帶來的張力更能平衡他們超負荷的年輕心靈。他們尋求的愛戀對象必須是多種女性形象的混合體,是個綜合的情感大後方。他們求索的愛,似乎更加豐富,更加萬能,可以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哪裏虧損就滋補哪裏,既能給他們舔傷,也給他們提供乳汁,更能模擬他們的性愛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