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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夜幕降臨,門鈴響了,媽媽在樓下喊她,説:“Esther,他來了。”
她從樓上下來,經過樓梯的轉角,看見他站在門廳水晶吊燈下面。她在那裏站了一秒鐘,看着他,心裏知道,這一夜,哪怕那些跟她比風頭的女同學真的帶個王子過來,他也不至於露怯。至於跳舞,就更不在話下了。他就是為跳舞而生的。
Han開來一輛很舊的藍色雪佛萊,並告訴她這是他爸爸店裏用來送外賣的車子。他是故意的,眼睛裏帶着點笑,等着看她的反應,緊接着又湊過來打開副駕駛位子上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透明的塑料盒子,扔在她大腿上。盒子很冰,裏面裝着一朵白色的玫瑰花蕾,花萼下面繫着一條纖細的白緞帶。她打開那個盒子,想要自己戴,卻很難。他拉過她的手,幫她打那個結,低頭看着她手腕細薄的皮膚下面青藍色的靜脈。
舞會在學校的草坪上進行,他並不總跟着她,卻也沒讓她落單。他帶着她跳舞,步法和她學的有一些不同,但很快他就讓她忘記那些所謂的步法,那些左右旋轉步、前進步,或者躊躇步。她任由他帶自己旋轉,跳出了那一小方地板。她記得鞋子的細跟踏在柔軟潮濕的草地上,記得那種感覺——站在泥足深陷的邊緣,然後被一股不可違逆的力量帶走。
回程的時候,他像以往一樣很少説話,最後還是Esther打破了沉默,“他們説你是為跳舞而生的,我以前還不相信。”
“別相信那些話。”他冷笑了一聲,看上去不像是故意謙虛,“事實是,時間久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跳,但如果不跳舞,對許多人來説,我就一錢不值,比方説,你母親。”
Esther有些生氣,卻又沒辦法全然否認,她父母,包括她自己,習慣於給身邊的每一個人貼標籤:
A先生是會計師,一家聲譽良好的事務所的合夥人,兒女成績很好,很有希望考進常春藤聯盟學校。綜上所述,此人是“成功者”,可以在一起聊聊兒女教育、地產投資,或者全球經濟形勢。
B先生到美國之後一直不甚得志,無論是職業、頭銜還是家庭住址都不能響亮而大方地説出口來。所以,B先生不幸成為“失敗者”,偶爾見面也只能談談天氣。